第二十四章 瘋狗村遺址(6)

  而後他與張大仙合力將受傷的貝大海拉了上來。那只叫白眼翁捅穿了的水猴子尚未斷氣,它身體裏流出盡是些綠色的膿水,腥臭無比。白眼翁將它摔在甲板上,然後又取了漁網纏了個結實,一路拖回了村中。

  這個時候村中的人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好多人聚在村頭上,在等著他們回來。有幾個穿開襠褲的孩子,遠遠地看見白眼翁就開始歡呼。貝村長領著大夥迎出了村子,他被貝大海渾身的傷口嚇了一大跳,急忙叫人將兒子擡去了醫療所。嘎苗老人拄著拐杖來到了漁網邊上,這個時候水猴子還沒有斷氣。白眼翁踹了它一腳,向大夥解釋道:“這畜生不光在水裏頭兇,還想跟進村來。大海叫它啃了兩口,估計要躺一段日子了。”村裏的百姓都沒見過這種渾身長白毛的動物,紛紛圍上前觀看。

  村長聽說這是湖裏的東西,建議說要放生,白眼翁第一個不同意。他說:“這東西是個禍害,現在放虎歸山留後患,日後倒黴的還是我們。”

  “你這個混賬東西,”村長抄起手杖一棍砸在他背上,“弄丟了定海珠,惹惱了湖神才會派這些蝦兵蟹將來找瘋狗村的晦氣,連大海都叫你給拖累了。你還有什麽臉說話,我打死你,打死你!”他說著又狠砸了數下,最後還是嘎苗師父與張大仙一同說情,才勉強攔下了村長的追打。

  嘎苗師父說:“依我的看法,撫仙湖裏發生的異象的確與丟失供品有關。這是他失職,也是我做師父的責任。這樣吧,待會兒我去宗堂裏開壇作法告慰祖先,請他們代向湖神求情。寬限我這徒兒幾日,叫他把人和東西統統尋回來。要是到時候找不回楊姑娘和信物,我這個當師父的第一個把腦袋卸下來以平天怒。”

  德高望重的嘎苗師父發了毒誓,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敢說個“不”字。白眼翁知道師父已經盡力,他立刻跪在眾人面前,以天地起誓,三日之內尋不回珠子,他就自毀雙目做個有眼無珠的廢人。瘋狗村素來是個平靜的地方,相親鄰裏就跟一家人似的,從未出過如此血腥的要命官司。這一眨眼的工夫,傷的傷死的死,還有兩位地位尊貴的神巫當場立下了毒誓,所有人無不屏息自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張大仙最先打破了沉默。他笑著說:“小道在外行走多年,這樣的怪物怪事見的不算少數。要我說,各位大可不必驚慌,一切皆有定數。”

  用今天眼光來看,他這番話是純粹得不能再純粹的廢話,可放在當時,老百姓就偏好信這個白胡子老道士,覺得夠權威。剛好早先那幾個民防隊的人也在,他們指著地上的水猴子說:“這怪物害了我們兄弟的性命,留它做什麽,剁碎了喂狗!”

  這話一出,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瘋狗村是個偏僻地方,平日裏也沒有什麽大的娛樂活動, 了不起是誰家娶媳婦生娃娃唱一台大戲而已。“殺怪物的頭”這話題一聽就帶勁兒,很快村裏的老頭老太太、婦女小孩都被動員了起來,敲鑼打鼓將只剩下半條命的白毛猴子拖上了廣場上的戲台。村長原本想要阻止大夥,但他兒子受了重傷,根本沒有心情跟著其他人攪和。於是就將現場交給了嘎苗和民防隊,自己先行去醫療所探望貝大海的傷勢。

  這頭村民們將白毛猴子連同漁網吊在了戲台子上,而後又把家裏養的猛狗牽了出來,三下五除二的工夫就分得一千二凈。白眼翁在旁邊看著,心裏泛起了一陣惡寒,這不幹不凈地就叫家狗吃了,萬一食物中毒,那瘋狗村以後可就要改名叫死狗村了。

  收拾完了白毛水怪,嘎苗師父向張大仙道了謝,而後語重心長地將白眼翁叫到了邊上:“湖中生異,只怕全和定海珠有關。據說此珠能夠鎮邪避禍。這才剛丟,湖裏邊就出了白毛僵屍。我看這事拖不得。”

  白眼翁問他湖底下是不是還藏了別的東西。嘎苗老人沉吟了一下,說道:“滇王墓的傳說並非虛構,而是確有此事。只是情況比較復雜不是一兩句話能夠交代清楚的。如果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非要下水,務必要準備三口棺材用作開路的法器。”

  “棺材?”白眼翁從未聽說過此事,他又想再追問兩句。但嘎苗老人話已至此:“我做了大半輩子的神巫,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懂個七七八八。這滇王墓的事情,從前幾輩神巫起就有研究,只是那玩意兒與我們村子無害亦無益,便沒有多作探究。現下湖底生變,若是日後它成了禍害,你千萬要記得毀掉。”說完他又交代白眼翁去準備祭祖的法器擺設。隨後便先行去了宗堂處理場地問題。

  此時的白眼翁不敢有半點怠慢,立刻去官樓裏收拾施法的家夥。張大仙表示想要一同去見識見識。白眼翁不好意思拒絕,但也聲明苗家的官樓分東西,東官樓是村長家的,西官樓是神巫家的。這兩座樓外人是輕易進不得的,就算張大仙於他有救命之恩也只能在二道門外頭轉轉,內院說什麽都不能帶他參觀。張大仙說尊重少數民族的習俗,一定不亂闖。這倆忘年交便一同去了嘎苗老人的官樓中取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