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玉骨鏡棺(2)

  我第一次遇到這種詭異的情況。胖子大喊了一聲:“我操!”他向前走了幾步,兩手貼在銅鏡上摸索,又接連退了好幾步,回到我們身旁。

  “這可奇了,什麽都有,就缺咱仨。”胖子頭上也開始不斷地冒汗,“老胡,咱們是不是,已經,已經那個……”

  “閉嘴!”我深知他那張烏鴉嘴的厲害,急忙喝住了他。眼前的景象平生未曾領教,害得我不停地變換視線,再三確定站在我身旁的是Shirley楊和胖子。

  “先冷靜,”我分析說,“鏡子雖然有蹊蹺,但咱們三個現在完好無損,既沒有缺胳膊,也沒有短大腿。物理現象,總會有解釋。自亂陣腳才容易出問題。穩住,都穩住了。”

  Shirley楊深吸了一口氣:“有問題的是鏡子,不是人。這種把戲在墓室裏並不少見。咱們既沒做虧心事,也不用擔心惡鬼上門。”

  “別啊!”胖子恨不得跳起來,從腰包裏掏出玉片,“我這還捏著贓物呢!”

  我劈手搶過玉片,找了一處鏤空的縫隙,用力塞了回去。可惜鏡子依舊如同一湖死水泛不起半點漣漪。或許是驚嚇造成的心理沖擊,我現在越看鏡子頂端的巨靈神越覺得恐怖,原本一尊肅穆莊嚴的神像,此刻不知為何變得面目猙獰,透著一股迫人的寒氣。我盯著無法倒影人像的銅鏡看了許久,忽然意識到那股濃重的違和感從何而來。

  我飛速奔跑,三下五除二登上墻頭。胖子大聲吆喝我的名字,問我是不是中邪了。Shirley楊緊追著我爬進了斷頭墻上的洞口。

  我趴在洞口,盡全力擺出了與當時同樣的姿勢:“你看,這個角度根本照不到銅鏡。”我高舉手電,銅鏡的位置與手臂幾乎呈平行狀態,別說反射,連半點光星都找不到。

  Shirley楊反應奇快,她恍然大悟道:“墓室裏不止有一面鏡子。”她說著晃動手電,飛快地掃過墓室頂端。我下意識地捂住了眼睛,只覺得一道道白影急速閃過,比閃光燈還刺眼。

  “全部搬開,復原墓室原貌。”

  我們三人細心尋找,很快就將堆砌的銅器清理幹凈。圓形墓室的墻壁上總共鑲嵌有六枚巨大的銅鏡,一時間,我們仿佛落入了巨大的萬花筒一般眼花繚亂。這些銅鏡從外框到花紋絲毫不差,唯一不同的就是頂端神像。他們的姿勢、神情各具特色。有的巨靈神慈眉善目,呈閉目冥思狀;有的張牙舞爪,口中吐出尖牙;正對著墻洞的則最為恐怖詭譎,神像面部呈現倒三角形,帶有明顯的鱗紋,眼眶上挑細長,額頭中央長有一只彎曲盤旋的長角,渾身上下透著一股邪氣,與其說是神像,倒不如說更像一尊鎮墓妖獸。六面銅鏡均帶有輕微的傾斜,高聳直下,將我們三人照得一清二楚。看來設計墓室的人早就計算好了角度與方位,只有六面鏡子同時照射時候才能呈現出人像。我對這種奇特的鏡射現象十分好奇,看來回去之後少不了請教高人解謎授業。

  可以肯定的是,有人通過陪葬品制造視覺盲點,使得這些富有寓意的銅鏡被遮蔽在黑暗之中。我們當初推斷,鏡子頂端的怒目金剛是以墓主人的形象神化而來,歌頌了他斬龍祛害的一生。現在看來,這些鏡子上的銅像更像一種妖化的過程,用藝術的手段控訴了他的殘暴。

  也許我們始終無法看透史書中的真相,但凝聚在藝術品中的那些細小表現在不經意間為我們留下了無限的想象空間。如今看來,關於克駑多將軍的故事,再也無法用簡單的“戰功顯赫”四個字來形容。在這座被黃沙覆蓋的古代墓室中似乎隱藏著一些被有心人刻意抹滅的歷史。而這段歷史也許與我們正在尋找的鎮庫古城息息相關,甚至將成為一條關鍵線索。

  除大量精美的陪葬品之外,墻面上的神雕銅鏡與吊頂中央的九層寶樹塔顯得渾然一體。如果說棺槨另藏他處,那打死我也不信。

  Shirley楊抱著素描本,正在臨摹巨靈雕像,說是帶回去做進一步研究。我對考古科研沒有興趣,滿腦子想著大將軍的遺骸到底藏在何處。胖子提醒我說時間不多了,差不多二十分鐘後就該日出了。

  我不願意留下謎題就此離開,閉上眼睛反復思考關於克駑多將軍生前的一切,回憶龍骨上關於他的事跡。刹那間,滿頭的思緒搞得我頭昏腦漲,忍不住擡起頭做了一個深呼吸,就在睜眼的瞬間,銅鏡頂端的鎮墓獸一下子躍入眼簾。我心跳加速,腦中忽然產生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畫像,給我畫像。”我奪過Shirley楊手中的素描本,激動地說道,“我們的分析沒有錯,這些雕像的確在表現克駑多將軍的一生,從他首立戰功,到四處征戰,陷入政治鬥爭,每一尊雕像都是他的特定時期的代表。這也應和了墓志銘上寫的一切,他的野心不斷膨脹,逐漸威脅到了女王的地位,最後成了一只被流放的野獸。”我狠狠地在獨角妖獸的畫像邊標注了一個箭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