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龍頸(4)

  她說實際情況樣樣棘手,但我們沒有更多的時間用以籌備物資。神秘的野火之謎還沒解開,古城入口近在眼前,瞻前顧後不是我的風格。我已經打算好了,不管胖子他們能不能找到稱手的裝備,待會兒人一齊,立馬進城。Shirley楊聽了我的“計劃”,氣得臉都綠了,她甩開背包,帶著質問的語氣說:“事情明擺在眼前,現在退還來得及,搜索量太大了,不是我們幾個人能忙過來的活兒。就算你對自己有信心,那老揣呢?他的性命才是我們目前第一優先的考慮。”

  她忽然之間發飆。我有點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姑奶奶又要唱哪一出。我和Shirley楊平時很少起爭執,特別在專業問題上,雖然各自主張不同,但基本上都是本著和平互助的原則行事。她劈頭蓋臉的臭罵,讓我很不自在,但也拉不下臉在野地裏跟女同志叫板,只好委婉地向她詢問對策。

  不料她火氣更大,自顧自地坐到了洞口邊上,背對著我一言不發。我尋思著這大概就是胖子常說的小妮子鬧脾氣,可我和Shirley楊認識這些年,她鮮少像今天這樣無理取鬧,連個台階都不留。氣氛尷尬,我也懶得跟她解釋,繼續在地裏刨泥,不想鏟頭忽然“咣”地碰到了硬物,似乎挖到了什麽東西。我急忙加快速度,三下五除二,將周圍的泥刨了個幹凈。Shirley楊聽見挖土的聲音,轉身跑上前。

  “真叫胖子蒙上了,你來看,是個壇子。”我丟下鐵鏟,用手撫去壇口附近的泥土;一手扶住陶壇肚子,一手深入地下,掂量了幾下,然後將它整個提了出來。這只粗陶制品,上下窄扁,中間寬圓,周身分別繪有三道平行酷似人面的花紋,輕輕一晃還能聽見“沙沙”的響動。看來胖子的確沒猜錯,那夥人在地裏果然藏了私貨。

  Shirley楊的神色猶豫不定,我知道八成是在猜測這罐陶壇的出處。方圓百裏沒有人家,更別說集市,一群盜墓賊也沒有任何理由隨身攜帶這種易碎品。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已經進入過古城,從遺跡中把東西帶了出來。壇子擱在地上,與我的膝蓋齊平,這個大小頗為尷尬,既不像手工擺設,也不像儲藏物用具。陶制壇的封口處塞有楊木蓋,外圈糊有瀝青色的泥,因為年代久遠的關系,這些黏合物已經變得堅硬無比。我發現沿外圈還有幾道清晰的劃痕,看樣子有人試圖用匕首之類的銳物打開人面壇。

  “花紋有點怪,精絕流域的出土文物裏從沒見過這樣的人臉花紋。”Shirley楊指著沾有泥土的紋面。我仔細一看,壇子的頸口、腰腹、底座都有類似的花紋,但每一組花紋的樣式又不盡相同,三組人臉同為寬額高鼻,臉盤細長,五官均有缺失。起初我以為是物理磨損並未放在心上,但定下眼細看,就發現事情不對了。這些臉孔間透著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又說不上來在哪裏見過,看得我渾身不自在。Shirley楊也好奇,她問我壇子上為什麽會紋繪殘缺人士的圖譜,而且傷痕都在臉上。我心說這玩意兒也不是我造的,我哪知道畫圖的師傅是什麽審美趣味啊!但這東西看著就不吉利,肯定不是尋常百姓家裏挖出來的家居擺設,八成與祭祀、開礦之類帶有危險性質的活動有關。

  “別琢磨了,打開看看不就結了。”我掏出打火機,連擦了好幾下,總算亮起了一朵小火苗。“這種復合泥是純天然制品,黏合性非常強,裏面混有動物的唾液,以及沙漠植物的根莖,一般用來修房固屋,抗的是十級大風。用匕首就想撬開它?一點常識都沒有。”

  火烤之後,壇子口出現了松動,瀝青色的泥變得柔軟蓬松,散發出焦臭味。我用手套包住壇口,輕輕地剝開粘在楊木蓋與壇口縫隙間的填充泥,接著順勢揭開了蓋子。

  壇子口有巴掌大,裏面黑不溜秋的什麽都看不清。我舉起手電還沒來得及細瞧,就聽見身後傳來“嘩啦啦”的金屬摩擦聲;扭過頭一看,胖子和老揣果真帶著碗口粗的鏈條,遠遠地跑了過來。胖子肩上不知從哪兒多出一只鵝蛋色的背包,他丟下鏈條樂滋滋地邀功:“我就說嘛,再機靈的狐狸也鬥不過老獵手。車上藏著的東西可不少,除了大鐵鏈子,還有一背包應急品,夠咱們再熬一周的。可惜沒有稱手的家夥,我卸了一支扳手,聊勝於無。”

  “美得你,看,剛挖出來的,還熱乎著呢。王司令有興趣嗎,長長眼?”我欠身把人面壇亮了出來,胖子頓時兩眼發光。

  “哎喲,我的親娘哎!這幫鱉孫子藏得夠深啊!快讓胖爺爺看看,挖出來什麽寶貝。”他按住壇口,伸出右手要往裏摸。老揣驚叫起來,使勁拽著胖子:“哪能隨便亂掏啊,萬一是我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