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貝拉 第五章 埃斯梅島(第3/8頁)



  我不知道怎麽辦或者什麽時候,但是總有一天,Alice會為此付出代價的。

  我放棄了,走到浴室,那裏長長的玻璃和法式門一樣都面向同一片沙灘,我偷瞄了眼窗外,但沒有看到他。我猜他一定在水裏,反正他也不需要浮上來換氣。頭頂上皓月當空,把沙灘照耀地一片潔白明亮。一個細小的移動引起了我的注意——沙灘邊緣的一顆棕櫚樹上掛著一樣什麽東西,原來是他剩下的衣物正在清風中微微飄蕩。

  一股炙熱再次燃遍了全身的皮膚。

  我又做了幾次深呼吸,接著走到懸掛於一長排櫃子之上的鏡子前。我看起來確實像在飛機上已經睡了一整天的樣子。我找到了我的梳子,我急躁地梳理起在背後打結了的頭發,直到它們順滑為止,梳子上滿是扯下的頭發。我異常仔細地刷了兩遍牙。接著我洗了臉,並把水敷在了我那發燙的脖頸上。感覺還不錯,於是我又開始洗我的胳膊,但是最後還是放棄了,決定去洗個淋浴。我知道在遊泳前沐浴是一個很荒謬的做法,但我需要冷靜,熱水可以幫我放松。

  另外,再剃一遍腿毛似乎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當我做完這些,我從櫃子上扯下一根白色的大毛巾,從胳肢窩下把自己包了起來。

  這時我發現自己處於了一種進退兩難的窘境。我應該穿什麽呢?很顯然不是泳衣,而穿回我自己的衣服又顯得太傻了。Alice幫我打包的那些衣服我更是想也不敢想。

  我的呼吸再次開始急促起來,雙手也不住地顫抖——淋浴的平靜效果全白費了。我感覺有些目眩,恐慌到了極點。我就這樣裹著浴巾,坐在磁磚地板上,把頭埋在了兩膝之間。可以想象如果他看到了我這種支離破碎的樣子會做何感想。不難讓他信服我們正在犯下一個錯誤。

  我的焦躁不安並不是因為我們正在犯一個錯誤,完全不是。我焦慮的是我不知道應該怎麽做,我害怕走出這間房間,面對未知。特別是那些法國內衣,我還沒有做好準備。

  這就像在劇院,走到了上千觀眾面前,卻不知道自己的台詞是什麽。

  別人是怎麽做的呢?強忍他們的恐懼,甚至連Edward給我的這份絕對承諾都沒有的情況下,默默地相信著另一個有著同樣恐懼和不完美的人?如果在外面的不是Edward,如果我不是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堅信他愛我,就像我愛他一樣,無條件的、永遠的、還有不理智的——那我會永遠都沒有辦法從地上站起來。

  但是Edward就在外面,所以我邊默念著“別做膽小鬼”,邊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我緊了緊胳膊下的浴巾,堅定地從浴室邁開腳步。路過那一箱子的蕾絲和大床時,連看都沒看一眼。走出那扇敞開著的玻璃門,踏上了那細膩如粉的沙灘。

  月光下的所有物體都被濾去了顏色,只剩黑白。我遲緩地走過溫暖的細沙,在他掛衣服的那顆彎曲的樹旁稍作停留。我扶著那顆表面粗糙的樹,檢查自己的呼吸是否平順,或者說足夠平順。

  我在一片黑暗的漣漪中尋找他的身影。

  要找他並不難。他站在齊腰深的水中,背對著我,仰望著橢圓的月亮。蒼白的月光讓他的皮膚看起來異常白皙,像那些細沙,像月亮本身;對比之下他濕漉漉的黑發,深邃得就像海洋。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手掌向下壓著水面,低低的漣漪從他身邊蕩開,仿佛他只是一塊石頭。我盯著他背部,肩膀、手臂、脖子的流暢曲線,無可挑剔的身材……

  燃遍全身肌膚的火焰現在變得緩慢而又深沉,它燃盡了我所有的尷尬、所有不確定的害羞。浴巾悄無聲息地滑落,沒有一絲猶豫,和他的衣物一起留在了樹上。走入了那一片白月光,讓我也變得如同白砂般的耀眼。

  我聽不見自己走向水邊的腳步聲,但是他應該可以。Edward並沒有轉身。湧起的柔和海浪沒過我的腳趾,我發現他是對的——海水就像洗澡水般暖和。我走了進去,小心翼翼地趟過看不見的海床,不過我的擔憂是多余的,海底的砂子依然平滑,向著Edward的方向徐徐傾斜。

  最後,我涉過讓人失重的水流來到了他身邊,輕輕把手覆上了他放在水面上的冰涼的手。

  “真美啊,”我說,同樣擡頭看著月亮。

  “確實如此,”他回答說,完全不為所動的樣子。他慢慢地轉過來面對我,這一小小的動作泛起身邊層層漣漪,碰到我之後便消散了。他剔透的臉旁上,一對眼睛閃耀著銀色的光芒。他將掌心向上翻起,這樣我們的手就在水面下十指緊扣。溫暖的海水溫熱了他冰冷的皮膚,我就不會因此起雞皮疙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