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竊聽(第3/4頁)



  我能夠描述我們,但我無法給我們命名。我為失去的知識扼腕痛惜,接著又重新冥思苦想我剛才偶然聽見的內容。

  按常理,靈魂只會說真話。當然,獵人有他們的職責所在,但是在靈魂之間從來都沒有撒謊的理由。用我上一個物種的思想語言是不可能撒謊的,即便我們想要這麽做。然而,由於我們牢牢地固定著,我們會給自己講故事以減輕百無聊賴的感覺。講故事在所有才能中是最受尊重的,因為這對所有人都大有裨益。

  有時候,事實與虛構如此縝密地交織在一起,盡管沒有說出謊言,但很難記清楚什麽才是嚴格意義上的真相。

  當我們想到新的星球——地球時,如此幹涸、如此多樣、充斥著如此暴力且具有毀滅性的居民,我們幾乎無法想象他們是什麽樣的——我們的恐懼有時候被我們的興奮所遮蔽了,傳言自發地圍繞著這個令人振奮的新話題迅速地傳開了。戰爭——戰爭!我們的族類必須戰鬥!——最初被實事求是地報道過,而後被粉飾、虛構了。當傳言與我所尋求的官方信息相矛盾的時候,我自然而然地會相信第一種報道。

  但是也有這樣的竊竊私語:人類宿主如此強大,靈魂被迫拋棄他們。思想無法被完全壓制的宿主,靈魂呈現出身體的個性,而不是相反的。傳言,隨意的流言飛語,瘋狂泛濫。

  但是那似乎差不多就是治療師的指控……

  我打消了這個想法,他的譴責更可能的含義是我們大多數人對獵人職責的反感。誰會選擇戰鬥和追逐的一生?追查出不情願的宿主並捕捉他們,誰會受到這種令人疲勞的工作的吸引?不懷好意的人類如此輕率,如此不顧後果地殺戮,誰有這樣的膽量面對這個特別物種的殘暴?在這裏,在這個星球上,獵人實際上變成一種……武裝分子——我的新大腦給這個不熟悉的概念提供了一個術語。大多數認為只有最野蠻的靈魂、進化最不完全的、我們當中的少數派才會受到獵人之路的吸引。

  然而,在地球上獵人們獲得了新的地位,以前從未有過那個職業變得如此扭曲。從前從未演變成一場兇猛血腥的戰鬥,從前從未有如此多的靈魂的生命被犧牲。獵人以強大的盾牌的姿勢矗立著,這個世界上的靈魂至少在三個方面虧欠他們:為他們在大騷亂中開辟出的安全,為他們每天心甘情願地面對死亡的危險,為他們持續不斷地供應新軀體。

  既然危險實質上已經過去了,似乎感激之情正在消失,而且,至少對於這個獵人而言,這種變化不是很舒服,那麽,很容易就能想象出她的問題對我而言會是什麽。盡管治療師正努力給我贏得更多的時間來適應我的新身體,我知道我會竭盡所能地幫助獵人,優良的公民職責對每個靈魂而言都是種典範。

  所以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氣讓自己做好準備,顯示器記錄下這一舉動。我知道我有點兒拖拖拉拉,我討厭承認這一點,但是我很害怕。為了獲得獵人需要的信息,我不得不探索曾使我恐懼得尖叫的激烈的記憶。遠不止如此,我很害怕我頭腦中如此響亮的聲音,但是現在她已經沉默了,這才是正確的,她也只是一種記憶。

  我本不應該害怕的。畢竟,我現在被稱為漫遊者了,而且我是名副其實的。

  我做了個深呼吸,潛進令我感到恐懼的記憶之中去,咬緊牙關面對面地正視它們。

  我能跳過結局——現在它不再使我不知所措了。在快進中,我再次穿過黑暗——盡管感到膽怯,卻努力不去想它——很快就結束了。

  一旦我穿過那個障礙,就不難輕松地飄進不那麽令人警覺的事情和地方,瀏覽我想要的信息。我看見她如何來到這個冰冷的城市,在夜晚開著一輛偷來的車,她特地挑選了這輛外觀難以形容的車。她在黑暗中穿過芝加哥的大街小巷,在外套中瑟瑟發抖。

  她在進行自己的搜索,這裏有像她一樣的其他人,或者她是這麽希望的。特別有一個人,一個朋友……不,是家人,不是姐妹……是表姐妹。

  這些詞語出現得越來越慢,起初我不理解為什麽。這被遺忘了嗎?消失在幾近死亡的創傷中了嗎?我是不是仍然因為昏迷而行動遲緩呢?我掙紮著想弄清楚,這種感情很不熟悉。鎮靜劑還在麻痹我的身體嗎?我感到足夠警覺,但是我的思想吃力地搜尋著我想要的答案,卻沒成功。

  我嘗試用另一種搜索辦法,希望獲得更明確的反應。她的目標是什麽?她希望找到……莎倫——我從中掏出那個名字——而且她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