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抵抗(第4/4頁)



  獵人厲聲對他喝道。

  我發現獵人懷著幾乎壓倒其他一切的強烈的仇恨,我任由自己的思緒停留在這一發現的恐懼之中。仇恨是邪惡的,是痛苦的。我幾乎無法忍受感覺到它,但是我任由它蔓延開來,希望它會分散抵抗,削弱防線。

  我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試圖掩飾卻得知自己無處藏匿的努力。一個標記用斷裂的鉛筆倉促地畫在一片巖屑上,被急忙地塞進門縫底下,而不是隨便的一扇門。

  “其方式是沿著五樓的第五個走廊的第五扇門,她的通信在那裏發生。”

  獵人手裏拿著一個小電話,她對著它迅速地低聲說話。

  “這座樓應該是安全的,”我繼續說道,“他們知道這裏已經被宣告不再使用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被發現的,他們找到莎倫了嗎?”

  一陣恐懼的戰栗使我胳膊上起了雞皮疙瘩。

  這個問題不是我提出來的。

  這個問題不是我提出來的,但是仿佛它就是我問的一樣,自然而然地從我嘴裏脫口而出了,獵人沒有注意到不恰當的地方。

  “表親?不,他們沒有找到其他人類,”她答道,而我的身體則條件反射似的放松下來,“這個宿主在進入大樓的時候被發現了。既然他們知道大樓已經被宣告不再使用了,看到她的市民感到很擔心。他呼叫我們,而我們則監視著大樓看一看我們是否能抓到一個以上的人,接著當意識到這樣的事情發生的可能性似乎不高時,我們就進去了。你能找到約會的地點嗎?”

  我試了試。

  那麽多的回憶,所有的回憶都如此多姿多彩,如此清晰可見。我看見數百個我從未去過的地方,第一次聽見它們的名字。洛杉磯的一座房子,周圍種著一排高大的棕櫚樹。森林裏的一片草地,那裏有帳篷,還有篝火,就在亞利桑那州溫斯洛的郊外。新墨西哥州裏的一片荒無人煙的巖石沙灘。一個山洞,入口掩映在雨簾之中,位於俄勒岡州的某個地方。帳篷、茅舍、簡陋的庇護所。隨著時間的流逝,名字變得越來越不具體。她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她也不在乎。

  我的名字現在叫做漫遊者,然而她的記憶和我自己的一樣吻合,除了我的漫遊是自己選擇的之外。這些轉瞬即逝的記憶總是染上一層被追捕的人的恐懼,並不是漫遊,而是奔跑。

  我努力不要感到同情,相反,我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回憶之上。我不需要明白她去過哪裏,只需要弄清楚她要去哪裏。我理順那些與芝加哥緊密相連的畫面,但每一個場景只不過是一些雜亂無章的影像罷了,我擴大了搜索範圍。在芝加哥之外如何?寒冷,我想到。那裏很冷,而且也有對此的某些擔憂。

  哪裏?我敦促道,而墻壁又擋在中間了。

  我倒抽了一大口氣:“在城外——在野外……在一個州立公園裏,遠離所有的居民定居點。那不是她曾經去過的某個地方,而是她知道如何找到的地方。”

  “要多久?”獵人問道。

  “很快。”答案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我在這裏待了多久?”

  “我們讓宿主經歷了九天的治愈期,只是為了絕對確定她完全康復了,”治療師告訴我,“植入是今天——也就是第十天進行的。”

  十天,一股如釋重負的暖流使我的身體感到震驚。

  “太遲了,”我說道,“對於約會地點……乃至便條而言。”我能夠感受到宿主對此的抵抗——能夠非常強烈地感受到,這個宿主幾乎是……沾沾自喜的。我讓她說出她想到的那些話,這樣我就能學習它們。“他不會去那裏的。”

  “他?”獵人強調這個代詞,“誰?”

  她用比以前用過的更猛的力氣砰的一聲關上了那堵黑漆漆的墻壁。她反應敏捷,只留下半秒鐘的遲疑。

  臉龐再次充滿我的腦海,那張金黃的古銅色的臉龐,美麗迷人,還有一雙黑色的眸子。當我如此清晰地在腦海中審視這張臉的時候,心中泛起一股奇怪而深深的喜悅之情。

  盡管墻壁閉合時隨之而來的是一陣不懷好意的憎惡之情,但關得不夠快。

  “傑萊德,”我回答道,快得仿佛出自我的嘴巴,不屬於我的思想緊隨著這個名字脫口而出,“傑萊德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