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杯米喊魂(第2/2頁)

他的判斷和我們的一模一樣,並不出入,我們都點了點頭。

現在也不是敘交情的時候,歐陽老先生把門打開,讓幾人進來後,從布袋之中拿出蠟燭、檀香、冥紙、一把奇怪的黑剪刀和一小撮用紅袋子裝著的米粒,我注意看了一下,是糯米。這老頭子看著上了年紀,身手卻利落得很,在床的四周、床沿下以及門口處,各點一柱香,因為沒有地方插,阿根的姐姐從冰箱裏拿出一個大白蘿蔔,分段切好,擱在歐陽老先生指點的位置,一寸都不能偏移。

這都是他推算好了的方位。

香燒起,冥紙也有老萬幫忙點,歐陽老先生把阿根換洗下來的衣服,放在燃燒的蠟燭火焰上下前後擺動,然後讓阿根的母親拿著那把又大又重的黑剪刀,不斷地拍打地上,啪啪啪,直作響,衣服熏完,他遞給阿根的父親,然後手上抓著一把從紅色袋子掏出來的糯米,碎米粒往床的四周撒,一邊撒,一邊喊:“東方米糧,西方米糧,南方米糧,北方米糧,四大五方米糧。戊子鼠年六月初二,陳棟根命魂來歸啊!請到九天玄女、接魄郎君,畀返陳棟根肚膽來歸啊!”

他念完一句,讓阿根的父親親自念一遍,阿根父親念得結結巴巴的,但是好歹也算是湊合著。

雜毛小道在一旁低聲告訴了,說這是南方一帶招魂的法子,最早見於東漢時期的五鬥米教。以米糧開路,讓靈魂返回本體中。靈界和現實的世界不處於同一個維度,若這命魂在靈界,根本就無需顧忌距離,直接找回,重歸身體。而且如果靈魂滯留住,被拘了,或者被困在某處,叫破嗓子,都不管用。

不過管用不管用,這都不曉得,所以我和雜毛小道在旁邊圍觀,試過再說。

歐陽老先生喊話十分有特點。他說的是南方語,也就是白話,念起來就像唱歌子一樣,只是沒有音調,抑揚頓挫的時候,比歌還好聽。唱歌的同時,他還在向四處撒米粒,手法很特別,似乎蘊合了某些說不上來的軌跡,讓人看一眼,就覺得心中震蕩。

我閉上眼睛,用心、用全身的毛孔去感受“炁”之場域的變化。在這個無色無味無形的黑暗空間裏,我能夠感受到一股旋轉的氣流,以歐陽老先生為中心,以阿根的父母、阿根的身軀為媒介,向某些難以言喻的地方,傳遞一些信息,這些信息的意思很少,我能夠領悟的只有兩個字。

歸來!歸來!歸來!

魂歸來兮……

這個老先生,果真是一個厲害、有道行的人。

我頓時有一種井底之蛙的感覺,虧得我之前還誤以為這個清睿的老人,是個遊走江湖的騙子呢。高手在大內,也在民間,這個世界上騙子定然是很多的,但是也不乏一些有著真材實料的人在。要不然,沒有一個靈驗的,這個龐大的團體定然就轟然倒塌,沒有一點兒信用了。

當然,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這種人,可遇不可求,實在是太少了,而且一般都隱在塵世,不在人間(有人曾問我在淘寶上算命求符的,管不管用?我不回答,言多必失,這裏提一點,有道之人上淘寶?這種可能性有多大,你自己覺得呢?一切憑自己的心意判定,若求心安,也可)。

不過顯然,歐陽老先生就是這麽一個。

只可惜的是,冥紙燒完,香柱燃到一半,卻是一點兒反應都沒有。歐陽老先生也覺察不正常了,停止了念唱,攔住了用剪刀敲打地板的阿根母親,擺擺手,示意大家安靜。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將濁氣吐出來,停頓了一下,說阿根這孩子的命魂,喊不回來了,不在“那裏”。

歐陽老先生卻把目光投向了我和雜毛小道,說茅山高足,素以畫符念咒、驅鬼降妖而聞名於世,這個東西,似乎是你們的業務範疇啊?他說得有趣,雜毛小道也笑了,說確實,這個確實是我們的經營項目,所以陸左便拉我過來了。

我們三人聚在一起,探討了一下。歐陽老先生也認可了我們的判定,說對,是應該要去探一探那個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