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黑紗婦人

瞧見這只稍微顯得有些肥胖的血手,食指和中指上面還有長期食煙留下的黃色斑塊,我便曉得它屬於哪個剛剛跳下洞子裏面去的男人了。

這個能夠名列天下十大的男人,怎麽會跳下去沒多久,上來的時候卻變成了這副模樣呢?

我來不及多想,伸手過去一把將其抓住,然後朝著上面拉了起來。

封印住此洞口的是北疆王,故而這陣口開啟和閉合,都在他的一念之間,此法極為玄奧,不宜多講,不過他倒是還有意識完成此事,我提身一縱,奮力上拉,然而感覺入手的重量頗為沉重,使勁兒一掂量,發現這血手的後面,似乎有千鈞之力一般,差一點就沒有把握住,俯身朝著裏面栽倒下去,倘若不是我下盤功夫了得,只怕也要墜落裏間。

不過我終究還是站穩了腳跟,將這血手的主人給拉了上來,而後瞧見一道黑影從我的鼻尖擦著飛過,一股濃香連帶著奇異的腥臭一起鉆入我的鼻孔,弄得我忍受不住,連著打了十幾個噴嚏。

就在我一連打著無數噴嚏的時候,已然觀察得到,這血手的主人,便真的就是那個跳入洞中的北疆王,但見他全身都是鮮血淋漓,左側大腿少了許多肉,臉上仿佛被灼燒過了一半,渾身浸透了紅色的、藍色的和黑色的漿液血水,讓人看上去,只以為他從哪個陰溝裏面,剛剛爬出來。

而剛才從我面前飛躍而過的那個黑影,則停留在了前方石筍之上,腳尖輕輕點著頂端處,金雞獨立,宛如蜻蜓點水,十分輕盈瀟灑。

那是一個只比我矮一點兒的豐滿婦人,瞧不清臉面,但是黑紗裹纏之中,大腹便便,卻顯示出她是一個懷胎八月的孕婦。

世間自然沒有這般身輕如燕的黑紗孕婦,也沒有能夠將北疆王傷成如此模樣的婦人,我能夠接受化形的小白狐兒,自然也能夠猜得到,這個跟人一般模樣的家夥,恐怕就是我們昨日瞧見的那雙燈籠一般巨目的主人。我不知道北疆王下了洞子去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不過卻還是囑咐大家圍成一圈,小心提放著,然後將這個血人給扶了起來,大聲問道:“田大師,田大師,你到底怎麽了?”

在某一時刻,那北疆王似乎已經失去了意識,不過很快就被我帶著勁力的呼喚給叫醒了過來,雙眼一睜,滿是血漿的臉上露出了兩個黝黑的瞳孔來,黯淡無光,凝視了我好一會兒,然後開口說道:“我懷裏,有根剛卷好的煙,幫我點上……”

我見過慷慨赴死的豪傑,卻沒有瞧見過這般嗜煙如命的英雄,不過曉得此刻若是不能讓他滿意,只怕還真的就這般迷迷糊糊著,於是不再言語,掏出一根潮乎乎的卷煙,塞進了他的嘴裏,借了火點上,但見這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接著從肺裏搗騰而過,一口長煙緩緩吐了出來,然後擡頭看著那黑砂婦人說道:“我萬萬沒有想到,世間竟然還有這般神奇的事情在?”

那瞧不清面目的黑紗婦人屹立於石柱之上,冷冷地笑道:“你也就是趁著老身懷了孩子的機會,才能占點便宜,擱平日裏,我一口,便能夠吞掉十個八個你這樣的了。”

北疆王被我扶著,十分不舒服,抽了兩口煙,左右一看,然後踉蹌著坐在了神壇旁邊的台階上,平靜說道:“按理說,像你們這樣的,要麽生活在大江大澤,要麽就潛伏於九淵之下,何必冒出泡兒來,生出這麽多的事端呢?與人類為敵,這應該並不是你們的作風才對!”

黑砂婦人不屑一顧地說道:“強盜的邏輯,強者需要解釋任何行為麽?再說了,若說傳統,這孩子它爹是,我可不是,我就是一條出身卑微的長蟲而已,這世間有誰人能看得起我?我做了那麽多的事兒,好的如何,壞的又如何,世間誰人與評?那黑漢子一去幽府這麽多年,回來便遁居洞庭大澤,真真就是個拔鳥無情的家夥,誰人可曾管過咱娘倆兒呢?”

兩人說了半天讓人不知所謂的話語,我聽不懂,別人也聽不懂,而在此之時,一直扶著北疆王胳膊的我不斷地氣行全身,這才知曉北疆王渾身經絡已然截斷大半,顯然是在洞下便與那婦人拼鬥一場了,不知道耗損了多少的功力,此時此刻,不過就是一個花花架子而已。

也就是說,我們賴以為擎天支柱的人物,此刻已然是撐不住任何危機和狀況了。

他脆得就像一塊玻璃,倘若有任何的壓力下來,那麽他只會碎得更快。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談話依舊在繼續著,許是嗆到了的緣故,北疆王開始咳血了起來,不斷地有凝結成塊的黑血從他的口中湧出來,讓人只懷疑他將自己的內臟都給咳了出來,那黑紗婦人顧影自憐,傷懷久矣,說了一大堆被人拋棄的話兒,到了最後,那話鋒突然一轉,看向了我們,帶著最陰寒的語氣說道:“我本來不想多生事端的,不過你既然怕死,自破了其陣,你固然是能夠苟延殘喘一會兒,卻是將這些人的性命,都給拉下了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