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黃雀在後

一劍劃過,美人兒頭顱落下,血光遮天,將整個場面渲染得無比血腥,那秀美而嫵媚的臉龐砸落在地上,汙泥、鮮血和塵埃將其沾染得格外醜惡,一如她的心靈。

看著這麽一副場面,我心中沒有激動,也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感,而是在想著那些死於這個女人手下的亡魂,今時今日,是否能夠從中得到慰藉,得到解脫呢?

對我來說,最可恨的當然是老孫和程楊這兩個老家夥,因為倘若不是他們的籌謀,於大師就不會死,我也不會走到今天這裏來,然而若是論惡,沒有能夠惡得過黑寡婦這女人,這個女人從小的心理就變態了,無論是刑術、動機還是目的,都與別人不一樣,她需要從虐殺和死亡中獲得病態的快感,而我今天的這場審判,從另外的一個意義上來說,其實也是將她從罪惡迷途中解救出來,獲得救贖。

除惡也是為了揚善,而倘若她早一日落在我的手上,其實反而是使得更多的生命獲得了解脫。

一劍完畢,我感覺渾身仿佛吃了人參果一般,暖洋洋的,然而失去了黑寡婦的維持,被困當場的那些個法螺道場之人又都獲得了解脫,諸般蟲蠱都落於角落之處蟄伏,我提著嗜血之劍,心中突然一陣戰栗,下意識地朝著場中看去,卻見被我一掌印在當胸的程楊教授居然在黑霧消散的那一霎那,再次出現了,正在遠處,神情復雜地看著我呢。

什麽,程楊沒死?

我感覺到一陣詫異,下意識地看了一下我的左掌,暗暗覺得有些蹊蹺。

要曉得,修行之人,最注重的便是“感覺”二字,在我擊中那家夥胸口的一霎那,我的確是有一種程楊這老頭兒罪惡的一生已然走到今天的感覺,然而他怎麽可能又活過來了呢?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感覺他臉上所蘊含的表情,遠比之前要復雜,似乎還蘊含著比先前更多的意義在裏面。

兩人對視數秒,而這時那些解脫束縛的法螺道場之人也終於恢復了行動,他們瞧見了程楊教授這個最重要的敵人,又看了一眼地上躺倒、不知死活的鐵面人,頓時轟然而起,準備朝著那程楊攻來,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那背對著他們的程楊教授突然將手一舉,然後說道:“馬軍,你們別上來,是我!”

這句話從程楊教授空中說出來,頗讓人覺得奇怪,然而仔細聽了一下這音調,我陡然一驚,下意識地往後面退了一步。

天啊,這怎麽可能?

站在我們面前的,並非是考古教授出身的程楊老匹夫,而是剛才被他算計入陣之後便奄奄一息的利蒼,也就是法螺道場新一代的首領老魔——這個家夥不但沒有死,而且還換了一具身體。想到這裏,我渾身都有些不寒而栗,原本以為事情差不多就此結束了,卻沒想到,利蒼卻不過是多等待了一會兒,如此而已。當然,利蒼便是利蒼,這個有著千年跨度的老魔頭終究不是程楊,也不是我所能夠比擬的,也只有如此,他方才是他。

聽到從敵人的軀體裏面傳出首領的聲音,法螺道場之中,為首的那個白臉曹操赫然停住了身子,一揮手,周圍六人皆不再上前,而是躬身回答道:“是,尊上。”

我橫劍而立,利蒼則緩步走上前來,眯著眼睛看著我,然後用一種很平等的語氣跟我說道:“你幹得不錯,我剛才看到了你與這具身軀的戰鬥,很驚艷,不比當年這個年紀的我差幾分,有過之而無不及!真的,臨仙遣策這種東西,旁人都以為不過是一門秘籍,卻沒有人想過,它其實是一種境界,一種更高的生命形式,是仙人的門庭,是魔王的頓悟,是凡人所難以想象得到的存在形式……”

這家夥說的話讓人思域大開,我唯有緊緊地握著劍,方才能夠有那麽一點兒安全感,信心升起來,這才說道:“是的,它本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而且我還感覺道,它並不僅僅只是如此簡單。”

利蒼表示了同意,點頭說道:“對,它是仙靈之界遺落的瑰寶,只因為我們是凡人,是受禁錮留在這個世界的生物,所以才不能理解它高貴而獨特的生命形式;在它的世界裏,或許時間和空間都只是一種量化的東西,現在和過去,就好像從一個山峰,爬到另外一個山峰,所有的可能都集結到眼前而已……”

利蒼跟我談論起了對於臨仙遣策的理解,以及對那顆神秘符文的猜測,一本正經,就好像我們再進行學術討論一般,我這才發現有一點不同,那就是他此刻說話的方式和強調,都跟先前的鐵面人有著很多不同,或者說跟被他占據身軀的程楊有著極多的相似之處。

我不知道它這所謂的附身替換到底是怎樣一個情況,卻曉得在融合程楊記憶之後的利蒼,變得比以前還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