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人情世故

從麻栗山深處的西熊寨出來,我依舊還是有些宿醉未醒,不過精神卻顯得無比的亢奮。感覺兩腿生風,走得旁邊三人不住抱怨,說陳老大就像小孩兒一般蹦跶,真的是難以想象。

不過當知道努爾依舊活著的這個消息之後,無論是小白狐兒,還是布魚,都忍不住熱淚盈眶,激動得不能自已。

沒有在特勤一組帶過的人,是不能夠理解裏面組員的情感,也不會明白努爾的重要性的。

事實上,那個口不能言,只能用腹語與人交流的苗家漢子,方才是特勤一組的靈魂人物。他負責特勤一組所有人的溝通交流。以及一部分的指揮行動,與努爾相比,我更多的時間裏,則扮演著一個精神上的領導而已,他方才是實實在在、可以看得見摸得著,大哥一樣的角色。

無論是小白狐兒,還是布魚,他們在進入特勤一組的時候,都接受過努爾的培訓,也跟著這位苗家大哥一同出過任務。言傳身教,那種在生死之間培育起來的情感,是任何人都無法代替的。

他們能夠理解我興奮的源頭在哪裏,也知道,努爾活著的確切消息,是讓我走出黃河口黑色戰役唯一的關鍵。

從此之後。特勤一組再無陰影,只有期待。

我從西熊村重新回到了龍家嶺,進村的時候,聽到有人聚在一起議論,看到了我,便笑嘻嘻地與我打招呼,小孩兒蹦蹦跳跳地過來與我拜年。

我年前就準備了一些紅包和糖果。當然不吝派發,將這些小孩兒都給招呼好之後,又掏出煙來,給旁邊的漢子們遞過去,點燃之後,聊上兩句恭喜發財,接著離開,走了幾步,小白狐兒湊過來小聲說道:“哥哥,他們幾個,怎麽好像有些失望的樣子啊?”

我沒有回頭,用余光瞄了一眼,瞧見剛才幾個過來與我招呼的村民臉色的確有些不愉快,心中也有些疑惑,不過卻搖了搖頭,不做解答。

回到家中之後,我這才曉得原因——螺螄林的羅賢坤父子回來過年,拜祖祭神,然後給它們螺螄林的每一戶人家,無論人丁多少,都發了五百塊錢的過年金,如果家裏面有年過七十的老人,還會多發兩百塊的敬老金。

很多人無法理解五百塊錢對於一戶山裏的農民來說,到底是一筆多大的財富,在兩千年初的時候,很多莊稼人一年忙忙碌碌,都未必有這樣的結余,有了它,家裏面緊巴巴的日子都能夠寬松許多,孩子可以買件衣服、添雙鞋子了,老人也可以去集市上稱一斤蛋糕解饞了,來年孩子的學費和地裏的化肥錢,都不用那般操心了,還有……

總之這般闊綽的出手,自然贏得了螺螄林村民的一種歡呼,也引得了田家壩子、龍家嶺等村子的一片嫉妒,心想著那羅賢坤和攆山狗咋在螺螄林呢,要是在俺們村,那該是多美的事情。

田家壩子倒是沒有啥指望了,但是龍家嶺的村民則是心裏面好像長了毛一般,想著不對啊,那羅賢坤還不是老陳家的二小子帶出去才發達的麽,你螺螄林有羅賢坤,我龍家嶺卻有陳志程啊,憑什麽你羅賢坤能夠每家每戶發個這麽多,陳志程卻就買一點零碎的小玩意兒糊弄人呢?

我聽到母親的描述,幾乎不用怎麽猜想,就差不多能夠摸清楚村人的心態,也理解了剛才那幾個村民為何臉色會不是那麽對勁。

我給村裏小孩兒的紅包裏面,也就按照常例多加了幾成,包了個十塊錢。

小白狐兒知道我與羅賢坤之間的關系,當我母親說完之後,憤憤不已,嚷嚷道:“升米恩鬥米仇,那羅黑子實在把你放在火盆上面駕著烤呢!”

我聳了聳肩膀,笑著說道:“也不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行事手法,我未必需要去模仿。”

我娘在旁邊聽著,有些發愁地說道:“兒呀,娘聽說你給山裏面的那個生苗寨子拉了幾百萬的投資,還給他們請了縣裏面的技術員,幫助他們發財致富,都眼紅得不行呢,咱們龍家嶺的村支書找過我幾回,說你好歹也是咱龍家嶺來的人,現在又是在中央做領導的,能不能幫著去上面跑一炮,別的不求,就求你給村子裏修一條路,這事兒提了好幾次,娘都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

我苦笑道:“娘,我雖然在京都工作,但是對於交通財政這些東西,根本就沒有一點兒關系,至於西熊寨的錢,那是努爾兄弟的,我也挪不了,我的工資多少,你也是知道的,大半都寄回了家裏來,再多的,我也裝不起。”

我娘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話是這麽說,不過村子裏的人都覺得你當大官、發了大財,對村子裏面一點也不照拂,總是有些人愛說怪話的,你爹聽到幾次,氣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