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亮司村

趙司長語氣誠懇,一副悲憫天人的模樣,然而我卻終究還是扭頭離開了。

不管他到底懷揣著什麽心思,我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千萬不要隨意信任別人,因為這就是將自己的小命交到別人的手上去。

這樣做,只有一個字來形容,那就是“蠢”。

不過似乎想要努力取得我的信任,所以即便我表達出了敬而遠之的架勢來,那趙司長倒也沒有怎麽為難於我,而是表現出了十分大度的姿態來,對我的來去並無阻攔。

在當天下午,我與五哥等人便一路東行,原路折返,回到了錦官城中。

如此過了幾日,到了錦官城,楚隊長等人需要休養,便不能長途跋涉,在趙司長等人的安排下在當地的軍醫院中做了全面的身體檢查,五哥、小郭姑娘都陪著,而我則並無什麽事情,便告辭離開了。

五哥送我到了車站,臨行前,握住了我的手,低聲說道:“我知道陸左有事情讓你辦,所以也不留你,不過陸言,不管到了什麽時候,請記住,五哥都是你最堅定的朋友。”

我與他緊緊相擁。

倘若說這一路以來,除了能夠與陸左等人重逢之外,我還有什麽重大收獲的話,估計也就是我面前的這一位朋友了。

我們同生共死,笑談風雲,在生死之間,結下了過命的交情。

朋友兩個字,情義比天高。

這些東西,是我在以前那種忙忙碌碌的生活中,永遠都感受不到的,它沒有利益、沒有揣測、沒有爾虞我詐。

生死一杯酒,一生兩個人。

我從錦官城乘車回家,一路上倒也沒有再遇到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之前的那錐子臉春姐和茅山叛逆梅蠹,都沒有再進入我的視線。

而經過陸左在茶荏巴錯裏的這些天調教,我有一種感覺,那就是無畏。

我再也不怕那些亡命之徒了,對於我來說,反而還有些期待。

人生倘若是平平淡淡,或許就提前進入瓶頸了。

刀不磨不鋒利,人不磨不恐怖。

從錦官城出發,幾經輾轉,我回到了老家晉平,又重新返回了大敦子鎮的亮司村中。

說起我們村子,其實在很多年以前,還是挺出名的,是有名的土匪村,在這裏,龍姓是大姓,幾乎占了百分之九十以上,其次就是幾個小姓,比如羅、陸、聞之類的。

我們這兒以前是遠近有名的生苗大寨,到了清朝的時候就開始逐漸變成了交通樞紐,然後慢慢地與外界溝通。

亮司村的人,向來就比較團結,又是大村子,所以在整個晉平縣,乃至整個湘黔交界都挺出名的,解放前出過幾個大土匪,雖說死的死、逃的逃,不過卻把這名頭給撐起來了,十裏八鄉的,很少有人敢惹我們村的人。

回到家裏,我娘瞧見了風塵撲撲的我,自然是一肚子的心疼,不但燒水給我洗澡,還特地弄了一大桌子的菜。

我一路上吃得各種火車餐、方便面之類的速食,哪裏經得住這誘惑,洗過澡後,當下也是提起筷子來大快朵頤,吃得滿嘴流油。

吃飯的時候,我便開始問起母親,說知不知道敦寨怎麽走?

我母親一下子就警覺起來,說你打聽這個幹嘛?

我說聽說那裏挺好玩兒的,比西江苗寨的味道要足呢。

母親說你聽誰瞎說的,敦寨就是一個爛兮兮的苗寨子,以前的時候,有個龍老蘭挺出名的,她死了之後,還有什麽可以看的?等等,龍老蘭是陸左的外婆,你實話跟我講,你去敦寨到底要幹什麽?

我母親不去做警察簡直就是浪費了,我不敢接她的話,說沒有,就是隨便聊一聊。

聽得我隨口敷衍幾句,母親便不再多問,而是聊起了我的工作來。

我之前騙她,說我又重新回到以前的公司上班了,她有些不信,因為之前在外面打工的時候,也就過年的時候能夠回來,其余時間都在辛苦工作,這會兒倒好了,沒事就來晃一晃,肯定是有問題的。

我沒辦法,告訴她我現在已經不再那裏做了,跟人打工沒意思,現在跟一個朋友在搞網店,賣些特產之類的,我這不是回來,看看有什麽東西可以弄出去賣麽?

母親頓時就來興趣了,跟我說家裏的好東西可多了,什麽臘肉香腸、青蒙酸菜、年糕粑粑,這些都是遠近聞名的,你若是想好了,我去幫你問問。

我說別了,還是我自己去看吧,這樣心裏有底。

瞧見我開始把心思放在事業上來,母親十分高興,拉著我聊了許久,而我則實在是沒有什麽想法,跟我父親埋頭吃飯,沒想到過了一會兒,母親又嘆起了氣來。

我問怎麽了,她就忍不住罵我,說先前相親的那妹崽,人挺好的一姑娘,學歷又高,收入又好,關鍵長得還漂亮,可你卻偏偏看不上;結果呢,人回頭又相了一個,條件還沒你好呢,但就是王八看綠豆,對上眼了,現在人家正張羅著婚事呢,過兩天就出門了——你看你,正是造孽哦,這麽大的人了,連個老婆都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