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二傻子

我面前這老頭,乍一看就是個一輩子土裏刨食的老農民,然而當他一下子露出那真手段來的時候,我方才感覺對方卻是個絕頂的高手。

高手是高手,不過這行事的作風天馬行空,倒是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暈暈乎乎的,被他這麽一通罵,也不敢頂嘴,說“哦”,然後轉過身去,這才發現我的摩托車給甩到了田裏去了。

我擦——這摩托車可是我父親最愛的坐騎,他平日裏愛惜得很,每天都拿一塊破毛巾擦來擦去的,現在弄成這樣,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我心中一陣郁悶,也沒有下田去,而是步行,一路走到了鼓樓邊上。

到了這裏,才發現陸左外婆的老宅很容易找。

因為孤零零的,就只有這麽一棟房子。

緩步走到門口,我瞧見了許二爺說的那“龍宅”的牌子,那應該是後來釘上去的,字跡還是這兩年的模樣,並沒有怎麽蒙塵,門是鎖著的,我有心一腳踹開,結果腳剛擡起來,又縮了回去。

我怕這一腳下去,我今天都出不了敦寨這小村子。

什麽叫藏龍臥虎?這就叫藏龍臥虎。

我的天……

我收斂著脾氣,左右打量了一番,瞧見旁邊的地上有一根舊鐵絲,就撿了起來,然後將硬的那一頭捅了進去。

鐵絲開鎖這事兒,我也只是看電影的時候瞧見過,不過一理通百事通,只要用炁場把握得到裏面的情形,其實還是挺容易的,很快我就把門給打開了,小心翼翼地將鎖放在門口,還回頭望了後面一眼,這才推門而入。

走入裏面,瞧見房屋和家具雖舊,但是卻挺整潔的,也沒有瞧見什麽灰跡,顯然是有人在經常打掃。

那個人,應該就是我剛才遇到的那個許二爺吧?

挺牛波伊的啊,掃地神僧!

我腦子忍不住地開小差,想著他那麽大的本事,卻窩在這麽一個毫無生趣的小地方,看著太陽升起,又瞧著太陽落下,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瞧他這年紀……難不成他當年喜歡陸左的外婆?

對,一定是這樣的。

這個結論讓我莫名地就有了一絲快感,在屋子裏轉了一圈,總感覺有些陰氣沉沉的,來到了後面的一個廂房裏,我聞到了香火的味道,走過去,推門而入,瞧見那兒擺放著一個大神龕,上百根大大小小的蠟燭布滿了整個房間,神龕上高高低低的,有三十幾個靈牌。

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間就出現了一種幻覺,仿佛那神龕上擺放著的,不是靈牌,而是一個又一個活生生的人頭。

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或者高興、或者悲傷、或者憤怒,但是一對眼睛,卻死死地盯著我瞧。

我當時就是一陣腿軟,直接跪倒在地,磕頭。

我恭恭敬敬地將額頭貼在了水泥地上,然後說道:“敦寨苗蠱之後,陸左徒弟陸言,拜見列位師祖……”

反復念了三遍,那種古怪的幻覺方才消失了去,我心頭沉重的壓力也才消散一空。

擡起頭來,我在琳瑯滿目的靈牌中搜尋著,終於找到了“洛東南”字樣的靈牌,我緩緩站起身來,合手朝著神龕上的列祖列宗念叨道:“各位,各位先人,眼熟我一下,我叫做陸言,是敦寨苗蠱這一代扛把子陸左的堂弟,也是他的徒弟;他有事來不了,讓我過來,取一下洛祖師爺的靈牌,各位祖宗保佑,多保佑啊——眼熟我,我叫陸言,今天沒有準備,回頭給你們多燒點紙錢,對不住了啊……”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念叨什麽,反正就是心慌得很,勉強將那靈牌給拿了出來,恭恭敬敬地端著,又拜了拜,這才離開香堂。

出了這老宅子,我感覺壓力不見,渾身仿佛都輕了好幾兩一般。

接下來,該怎麽辦?

我有點兒害怕再見到那許二爺,有種轉身離開的沖動,不過蟲蟲送給我的金劍還在他的手上,而且以他的手段,我即便是跑,估計也跑不出敦寨這小村兒,於是只有硬著頭皮又回到了他家那兒。

老頭兒依舊躺在打谷場前的靠椅那兒曬太陽,一直等到我走到跟前,來緩緩地睜開眼,瞧見我端著靈牌,愣了一下,說什麽意思,跑來拿一牌位?

我苦著臉,說這我哪裏知道,我就是一跑腿幹活兒的?

老頭瞧清楚了那靈牌上面的名字,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一下子就站了起來,說你那他的牌位去幹嘛?

我瞧見他一副挺不樂意的表情,頓時就心慌了,說啊,這個我真的不知道……

我以為他準備攔著呢,心裏就有些亂,想著陸左交代我的事情,就這事兒最好辦,不會也弄不成吧?

正猶豫著,那許二爺嘆了一口氣,說算了,你要拿就拿走吧,回頭我再給他做一個擱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