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螳螂捕蟬

瞧見屍體,再聞到那空氣中摻雜的輕微血腥味兒,眾人原本歡欣雀躍的心思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歷經艱辛、抵達此處,卻不是終點,前方也不是坦途。

籬笆松身高腿長,快步走上前去,抵近一瞧,卻是一聲驚呼,大聲喊道:“是園子溫,是園子溫一眾人等。”

我們落在後面,聽到這話兒,不由得奇怪,不知曉那人是誰,好在籬笆松一矮個兒手下對我們這一路上的照顧頗為心服,趕忙解釋道:“是另一夥山民強人,手下的勢力和本身的修為比起我們老大來,也不遑多讓,另外我們聽到的消息,其實也是從他的地盤傳過來的,卻不曾想他居然也攀上了這險地。”

我們之前沿著那條險境一路而行,因為罡風激烈的緣故,並沒有瞧見太多前人的蹤跡,結果抵達“南天門”那兒,知曉有人布下陷阱,這兒又有人死亡,立刻想明白一點。

這個所謂的犁熔洞已經不再是秘密,五彩補天神石的誘惑,讓無數豪雄都按捺不住,紛紛前來。

即便是那罡風地帶讓人聞風喪膽,卻也擋不住人們的貪欲。

一顆五彩補天石就能夠脫胎換骨,超越凡人,世間有幾人能夠抵得住這樣的誘惑。

我們走上前去,卻見這些人的死狀頗慘,有人頭顱掉落,胸膛被剖開,露出一肚子的內臟和腸子來,有的則是全身皮膚潰爛,呈現出孔洞無數,如同蜂窩煤一般,也有的中了刀劍之傷,連帶著地下都有深深劍痕,有的則是頭顱被鈍器砸下,腦袋都直接砸進了胸腔離去……

我們經歷太多,怎樣的血腥都已經麻木,並沒有太多心驚,反觀籬笆松身邊的人,雖然都是兇徒,卻也是觸目驚心,臉色蒼白。

仔細想一想,大概是他們認識這些死者,於是推己及人,產生了深刻的代入感吧。

駐足觀察了一會兒,那籬笆松走到了我們跟前來,雙手抱拳,朝著我們深深一躬。

我們側身,不受他拜,青丘雁問道:“你這是幹什麽?”

籬笆松之前雙目赤紅,一副亡命徒的模樣,然而此刻卻顯得格外恭謹,對我們說道:“之前的時候,得到了五彩補天石的消息,貪欲熏心,一葉障目,滿以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便興致匆匆而來,卻不曾想實力有限,倘若不是諸位路上照應,早已身亡;而行至於此,我突然明白,且不說犁熔洞之中是否還存有補天神石,便算是有,也不是我們這些人有福消受的,所以我這裏有一個請求……”

青丘雁不動聲色地說道:“什麽?”

籬笆松拱手,說還請三位能夠與我們一起同行,照應我們周全。

王明皺起了眉頭,而青丘雁自然不允,說道:“之前同路而行,我看在你與我門下食客有情誼,多加照顧,現如今已經到了這裏,彼此再無相欠,我們為何要照應你們?我們此行前來,全為救人,哪裏有時間管閑事?你們若是害怕了,轉過身去,下山,自然不會有事兒。”

籬笆松卻再一次躬身,說我明白,不過上山容易下山難,就算我們現在就掉頭離開,只怕也是兇多吉少——諸位放心,我們只求性命,還希望聖女你能夠讓我們跟著就行,但有雜事,只管吩咐,願效犬馬之勞。

青丘雁依舊不願,冷笑著說道:“從來沒有聽說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就是想要跑來做狗的,你且自去,不必再說。”

她的態度堅決,那籬笆松瞧見勸不動,只有長嘆一聲,再一次地抱拳,說既然聖女不肯相信俺們,那便算了,免得您還以為俺們要謀害於你——既來之,則安之,俺們先去,也會幫著你們找尋那白鳥兒,表明一片真心。

他說罷,帶人朝著前方的建築群落走去,沒多一會兒,進了圍墻,消失在了我們視線的盡頭。

王明在旁邊聽著,眉頭微皺,待那些人離開之後,忍不住問道:“這些人既然肯幫手,為何要往外面推卻呢?好沒有道理啊。”

青丘雁回頭,明眸忽閃,笑著說道:“你覺得他安了好心?”

王明說我覺得這傻大個兒挺真誠的啊?

青丘雁臉色轉冷,平靜說道:“這一路過來,我們彼此攙扶,你或許有了一些同舟共濟的患難之情,但你卻沒有認識到這幫山民的本質——若是良善之人,就不可能在不周山這幫艱險之地廝混,偌大蟲原,處處可以安身立命,何必舍近求遠,緣木求魚?他此刻低聲細語,軟語相求,然而一旦觸及到了利益之爭,絕對會變臉的。”

王明不太相信,說真的?那籬笆松不是你族內附庸的好友,還幫你辦過事兒麽?

青丘雁說這事兒一碼歸一碼,不能一概論之,山民眼中只有利益,而無感情——他若是真的懼怕了,只管下山就是了,何必多扯?他不肯下,是因為已經受盡了艱辛苦楚,在沒有得到回報之前,心有不甘,“願效犬馬之勞”這話兒,在真正的五彩神石出現之後,絕對會拋於腦後,而且就算是他真心實意,旁人也未必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