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生死兩茫茫

滄浪江的河伯,易主了?

那個橫呈在無數人心頭揮之不去、讓人為之畏懼的瘧鬼河伯,就這般簡單的一下,便完了?

就如同做夢一般。

我趴在地上,眼淚止不住地留著,是為了剛才那璀璨得宛如太陽、皎月一般的劍法,也是感慨於瘋道人的覺醒。

剛才那樣的他,不是我所認識的瘋道人。

他是誰?

是濁九陰,還是我南海一脈的那位同門,師叔、師伯,又或者師兄?

想到這裏,我回過神來,顧不得那江水的恐怖,沖到了江岸邊,沖著那靜靜流淌的江水大聲喊道:“石老哥,石老哥……”

大江東去,浪淘盡,除了粼粼波濤,無半分異動。

我在那一刻,激動和好奇甚至戰勝了心中的恐懼,好不容易沖到的這岸邊,卻腦子一熱,直接又遊下了江水中去。

然而此刻的滄浪水,我和熟悉的任何一條河流一般無二。

沒有旋轉不定的暗流,沒有陰冷冰寒的氣息,沒有白衣飄飄的鬼魅,沒有惡鬼附身的兇獸,什麽都沒有,就連剛才被我斬殺的水獸屍體都不見了蹤影。

如夢,如夢……

但它到底還是真的,深處江水之中的我沉默了許久,感覺到一陣無力感用上了心頭,無力地爬回了岸邊來。

如果他是瘋道人,絕對會在戰勝了瘧鬼河伯之後,跑過來找我的。

然而他沒有。

他就這般憑空消失了,就好像是古代的俠客,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他就像一陣風,無影無蹤,這般說來,他是不願見我的。

然而既然如此,他為何又要出現,救我於危難呢?

我的心亂如麻,而這個時候,青丘雁卻在岸邊等著我,雙手扶在了我的肩上,輕聲問道:“走了?”

我點了點頭,說走了。

青丘雁有些懷疑,說他真的是你師門中人?

我說對。

青丘雁說南海一脈到底是怎樣的一個門派,為何會有這般強大的劍客——那瘧鬼河伯雄霸這滄浪水幾百多年,不知道禍害了多少生靈,無數人夜中被拖去性命,就連最強大的人物都不敢夜間渡河,竟然被他一劍斬了去,這也太恐怖了吧?

我閉上了眼睛,說我也說不清楚南海一脈,到底是個什麽門派。

青丘雁瞧見我情緒有些失控,嘆了一口氣,說你在難過他為什麽不跟你打聲招呼就走了,對吧?

我抹了一把口鼻之處的江水,心裏有些堵得慌,緩緩說道:“我難過自己失去了一位朋友——如果他把我當作朋友的話……”

青丘雁說或許他不見你,也有他自己的苦衷——畢竟斬殺了瘧鬼河伯之後,他需要合道,讓自己融入那水脈源頭去,方才能夠成為這一條江水真正的主人……

我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說你不懂的。

青丘雁不懂我的傷悲,因為今天我所見到的瘋道人,已經不是我認識的瘋道人了,又或者說我之前認識的瘋道人不過是一個瘋瘋癲癲的老頭兒,他絕對不會有現在的恐怖手段,而他能夠如此厲害,說明瘋道人潛意識的那個本我,蘇醒了。

而那個本我,與我並無交情,也不可能是我們幾頓飯就能夠結交的。

那個他,那段隨風而逝的日子,再也難回來了啊……

我閉上眼睛,慢慢地回憶起與瘋道人認識的場景來,從他伴隨著荒野大鏢客一夥人過來打劫我們,再到賴上我和老鬼,澡堂子裏幫他洗澡,帶他吃飯,前往天山派,金陵郊外一劍救我……

這些朝夕相處的場景,歷歷在目,然而我們終究還是回不去了。

世間少了一個瘋道人,滄浪江多了一個新河伯。

我獨自傷悲,過了許久,睜開眼睛來,瞧見青丘雁依舊守在我的旁邊,至於另外三人,卻早已無蹤影了去。

我深吸一口氣,說他們人呢?

青丘雁說我讓他們回去報信了——你放心,你的身份,我會讓他們保密的,這些人雖然性情各異,但都有一點,那就是講忠義,他們的性命,說到底是你救的,不會出賣於你……

我站起身來,說謝謝。

青丘雁將我準備起身,問我準備去哪兒?

我嘴角咧開,說你別擔心我逃跑,我女兒還在三目族中待著呢,我能跑哪兒去?只不過與我同來的,還有兩位好友,石老哥既然出現在這裏,他們想必也在不遠處,我想找一找他們。

青丘雁說他們叫什麽,都長什麽樣,我或許可以幫你一起找。

我想了一下,說道:“一男一女,男的長得又高又帥,而且白,不過有些冷,穿著一件黑色燕尾服;至於女的,青衣,妖嬈……”

青丘雁眉頭一挑,說女的跟你什麽關系?

我有些奇怪她的問題,不過還是作了回答:“兄弟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