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眼(3)

屋子裏充斥著一股淡淡的土味,很久沒有人住的房子才會有這種味道,雖然黑得什麽都看不見,但是我能想象屋頂一定有不少蜘蛛網,屋子裏肯定有不少蟑螂老鼠之類的。

大李問:“大爺,燈開關在哪兒?”

村長找了個地方坐下:“我們這裏沒通電。”

我有些無語,很難想象在這個年代,還有這麽封閉落後的村子。

“那有沒有蠟燭?”大李說著,“噌”的一聲打著了打火機,明亮的火苗躥出。

“住手!”村長忽然抓起身邊的東西用力地砸向大李,情緒激動地吼道,“把那東西拿開!”

那東西從大李耳邊擦過,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是一個大口的搪瓷杯子,表面的瓷已經掉光了,看上去年頭頗為久遠。

我們全都愣了,只是一個打火機,就拿這東西砸人?大李把打火機合上,驚魂未定地輕聲罵道:“有病啊!”

我不知道這老頭是不是有什麽怪癖,詢問他能否打開手電筒,這下他倒沒有反對。

借著手電筒的光芒,大致看清了這房間的格局。這間屋子裏算得上完整的東西只有灶台和飯桌椅,墻角堆了一堆東西,前後左右各有一個門,我摸了一下桌子,上面積了厚厚一層灰。

這裏非常古怪。我真不想等到明天,於是試著和村長套話:“大爺,聽說咱們這個村子裏的人,眼神都特別好?”

“胡講!”村長說,“就說我吧,得白內障這麽多年,眼睛已經快看不見了。”

沒等我繼續講下去,他站起身來說道:“右邊房裏有床,你們就在這兒住一晚上。”村長站起來,走進左邊的房間,走進門前又強調了一句,“明天一早就走吧。”

右邊的屋子裏只有一張大炕,炕上放著兩床被子。床單和被子不知道放了多久,用手摸上去一種黏黏的滑膩感,甚至還有許多交錯的蜘蛛網。

看著這張床半晌,大李冒了一句:“這地方到底是住人的還是住鬼的?”

我們把被子挪開,把炕上的灰擦了擦,沒脫衣服縮在墻角。

“你怎麽看?”大李問,“明天真一早就回去?”

我搖搖頭:“這村子太古怪了,村長鬼鬼祟祟的,肯定在隱瞞什麽。明天一早我們再找其他人問問。”

大李點點頭道:“我也這樣想的。媽的,明天回去我兒子肯定又會生我的氣了,不搞點什麽料出來,就真是虧大了。”

山裏的夜晚是比較涼的,但長途車程的疲勞還是讓我們很快睡了過去。

我又夢到了有人在給我滴眼藥水。

“滴答!”

藥水滴到了眼皮上。

“滴答!”

藥水又滴到了手上。

我的眼睛癢得要死,可是像是故意捉弄我,眼藥水怎麽都滴不到我的眼睛裏。

我開始著急,覺得眼睛癢得似乎要爆炸一般,我憤怒得幾乎要狂吼出來。

“滴答!”

過於真實的觸感讓我猛然驚醒,與此同時,一顆碩大的水滴又打在臉上。

外面下雨了,窗外傳來清脆的雨聲。屋內有數個地方漏雨,雨水噼裏啪啦地打在地上,地上已經積了一層水,炕上的灰和雨滴混合成了泥。

“怎麽搞的?”大李也醒了,“這房子怎麽待啊?”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雷鳴夾著閃電在屋外咆哮,屋頂像是被戳了無數個洞的破傘,漏的雨已經匯集成了直線。

我嘆口氣:“算了,我們回車上睡吧。我去和村長說一聲。”說完,我跳下炕,遮擋著頭上漏下的雨滴,推開村長房間的門。

半腐朽的門發出刺耳的聲音,隱約看到屋內的炕上躺著一個人。

“村長?村長?”

我叫了幾聲,卻沒有回應,便悄悄走到他床前。這間屋子漏水的情況不比我們那間好,炕上的水已經往下流,可是床上的人卻一動不動。

這樣也能睡著?我有些佩服地想。

忽然,一道閃電劃過天空,在瞬間的光亮下,我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村長。渾身除了臉之外,都被一團黑色的霧氣籠罩著,他的眼睛是睜著的,白色的眼球在一片漆黑中分外突兀,無神地凝視著空中。

閃電過後,屋內又回歸了黑暗,緊接著一道炸雷在天上炸響。我看著炕的方向,腦中的轟鳴甚至比雷聲還要大。

走上前幾步,我忍住心裏的擔心,膽戰心驚地把手指放在他的鼻子下面——沒有任何氣息!

他死了?!

我驚得後退一步,撞到了旁邊的箱子,猝不及防之下摔倒在地。

“怎麽了?”一道手電筒的光芒照到我的臉上。我的臉色一定非常難看,跟著趕來的大李也緊張起來。

“村長……”我必須調整呼吸才能說出下面的話,“他死了……”

“你們有事嗎?”蒼老的聲音打斷了我的話。我猛地轉過頭,炕上那個本來已經沒有呼吸的老頭慢慢坐起來,“這麽晚了,你們到我房間裏來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