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鏡後屍骨

沒有轉身,黑色的發絲在我眼前無風自動,我知道這是誰,直直的秀發,依然如回憶中那般清晰,曾幾何時,我開始喜歡嗅這發上的清香,曾幾何時,我開始喜歡摸這發上的柔軟,即使時間怎麽消磨,仍然那麽刻骨銘心。

這一刻,我的心中沒有恐懼。

輕輕轉頭,印雪美麗的容顏正沖我露出了微笑,我閉上了眼睛,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些平淡的早晨,印雪總是喜歡趴在我的身上叫我起床,那個時候,她的秀發總是這樣輕柔的拂過我的臉。然後她的手就會觸摸我的臉頰,異常溫暖。

可是,為什麽現在她的手卻如此冰冷?

再次睜開眼,原本溫柔的笑臉突然肅穆而幽怨,我的心一緊,印雪的樣子在眼前模糊,只有血紅的左眼刺眼的醒目。

左眼的不適感再度強烈,我的右手開始抽搐。

印雪的小嘴突然向兩邊的耳際裂開一個不合常理的弧度,向上翹的嘴角勾勒出一個森然的笑容,如那個面具一般的笑容。

身體已經僵直在了床上,我甚至忘了動彈,只是眼睜睜地看著已經發紅的左眼凸出了眼眶,活像金魚的水泡眼,正咕溜溜的上下左右旋轉著,嘔吐的感覺讓我眼前一花。仿佛是從眼珠的裏面有什麽小東西在往外鉆的感覺,眼球的表面突然浮現出了許多細小的凸點,同時自己左眼異物入侵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

張開嘴,我好想呼喚印雪的名字可是卻一點也沒有喊叫的氣力。而印雪卻忽然幽幽一嘆,猙獰的笑臉和凸出的眼球讓我渾身顫抖。

“輪到你了啊!”從印雪的喉嚨裏發出的聲音異常怪異,仿佛是從一個中空的軀殼裏發出的嗡嗡聲。

眼球上的細小凸點越來越多,仿佛是一些有生命的東西正在努力鉆破眼球表面一樣,接著是其中一個細小凸點的表面突然爆裂,一條渾身粘著黃色膿水的蛆從眼球裏鉆了出來!然後就是兩條,三條……

無數條蛆像是決堤的洪水一樣從眼珠,不,應該說是一個血淋淋的眼洞裏傾巢而出。我的喉嚨裏立刻湧上一陣酸苦的液體。右手在抽搐中不受大腦控制地擊向印雪的臉。

哐當一聲!好似玻璃被擊碎時的聲音,眼前的印雪立刻破裂成了無數塊碎片,每一塊的碎片上都有著印雪可恐的臉,就好像有無數個印雪同時盯住我一樣,而那從右眼中射出的冷冷眼光,就像是萬把尖刀一樣刺進了我的身體每一個毛孔,鉆入我的皮膚,遊走於我的血液當中。

“啊~~~!”喉嚨裏終於可以發出的聲音是我的驚叫聲,回過神來的時候印雪早已隨著碎片一起消失無蹤,窗外依然是死亡般的黑暗。而我整個人卻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連身下的被單都摸上去濕濕的。

剛才的一幕,是夢還是幻覺?

輪到我了嗎?印雪,難道已經等不及在陰間見我了嗎?撐起身體,我看了看床頭的鬧鐘,是淩晨三點多。

玻璃,為什麽會是玻璃?我重新躺回了床上,一邊大口喘氣一邊思索著。腦袋中的某一點正告訴我著什麽,可是卻又聯系不在一起,仿佛是被抽離掉的思維,讓我用手使勁敲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前幾次的幻覺中印雪總是一句話:“輪到你了。”可這次為什麽還有玻璃破碎的畫面?想到這裏,我又從床上爬了起來,一屁股坐在了電腦前。雖然理智告訴我現在不是上網的好時候,就算要上也應該讓李洋作陪,可是,人有時候總是不會按照理智行事的。

一切依然,新的郵件:惡魔的左眼,空白的寄信人,黑底白字的排版,可是卻只有短短的一句話:

當左眼不再疼痛時,你已經看到了惡魔的笑臉。

是的,我的左眼的確已經不再感到疼痛,那麽所謂惡魔的笑臉,是不是就是那個詭異的面具哪?那麽,那個戴著面具的男人又是誰?惡魔嗎?

搓了搓臉,我覺得頭腦裏又閃過了剛才玻璃碎片四下跌落的場景,那紛紛而下的碎片仿佛都是印雪晶瑩的眼淚。印雪,印雪,你究竟想幹什麽?

站起身走到窗戶前,眺望遠方,漆黑一片。呼出的熱氣在窗玻璃上形成了一團白色的霧氣,身體因為寒冷而打了個激靈,眼前卻突然閃過一面大大的鏡子,鏡子的左下腳是塊塊的黑斑。

爛尾樓裏的那面鏡子!我的心裏突然有種莫名的感應,好像印雪就是要告訴我那塊鏡子一樣,快步走到電話前,我撥通了李洋家的號碼。

……

“大哥,為了你一個希奇古怪的噩夢我就非得半夜三更的爬起來做你的車夫嗎?”李洋座在他的駕駛位子上惡狠狠的問我。

“不是希奇古怪,那肯定是印雪在托夢給我,那塊鏡子本來我就覺得奇怪了。”我拉了拉衣服的領口,淩晨的溫度是異常寒冷的,我不禁開始後悔怎麽就沒多穿幾件衣服出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