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夢(第2/3頁)

敵軍群兵引馬來追,身後箭雨呼嘯,他加鞭不停斬兵殺將大有萬夫莫敵勢如破竹之勢,後背隱隱作痛猶如尖芒刺骨我咬牙不語,奔至城外溪谷兩山夾道可容一人通行,他下馬持刀而立指著身後羊腸小道。

“此道出谷往西,遇一河乘筏而過便能周全。”

“你不走?”我愕然。

“走不了。”

遠處馬蹄破夜火光漸近戎狄已至,他持刀於谷口不動如山,背後數之箭羽沒入身體穿透前胸,我想他是真走不了,護我出城他早中箭矢,一路艱辛竟未聽他言語,我心早枯多年未曾悸動,此刻隨著他胸口的血一起開始融化。

他比誰都惜命更知如何全身而退,竟為救我力戰不退,我走到他背後幫他折箭。

“拔不得。”他按在我手背淺然一笑。

我懂,拔了他就沒有氣力再堅持,他沒打算和我一起走,他是想留在這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谷口幫我擋住將至的戎狄。

“你這又何苦。”我哽咽。

“欠你的酒錢,今天我還你……”他笑,亦如夜花燦爛,胸前鮮血滴落他腰挺的更直,恍惚間我感覺曾經在什麽地方見過他。

“我叫葉輕語。”

“我……我知道……”他持刀的手一抖,嘴角蠕動笑意淒然,月下靜望似乎有話要講,突聞身後戎狄叫囂群戰馬嘶鳴,他轉頭握刀,“走!”

我在等他未說完的話,看著他後背月色下亦如磐石般剛毅,敵先鋒已至揮刀來襲,他引刀砍殺人仰馬翻谷前留下兩具屍骸。

“走!”他回頭看我一眼,這一次沒有笑,只是腿上多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他插刀在地支撐自己身體。

我掩淚而去身後只聽見刀劍相交馬嘶人嚎,乘筏西渡至岸回首見谷中火光忽明忽滅,刀劍之聲不絕,我用二角酒換他以命相搏,他不是沒有血性,是我一直沒看見過,因為他把血性留給了我,我跪哭在岸邊忽聞夜空驚雷乍現,漫天蠻雷呼嘯而至落於谷中,整個黑夜被照亮的如同白晝,頃刻間谷中一片寂靜。

清明

王師收疆擴土多年後我再回到那邊陲之地,依舊在城中開了客棧,名浮生。

每日亥時我都溫上二角酒,然後看著店口,一晃多年我已經是鬢白如雪的老婦人,我知道那兵痞不會再來,可這個習慣怎麽也改不了。

清明細雨。

我帶上酒再去那最後見他的未名谷,谷頂有一墳丘是我為他堆砌的衣冠冢,我想他命斷於此終是要入土為安,可我回來時找不到他的屍首,只是那灣溪水不知道為什麽變成紅色。

“你這是拜祭誰?”谷頂莊稼人見我每年都來好奇的問。

“一位朋友。”我顫巍巍的坐在墳丘邊。

“你朋友怎麽沒有名字?”

是啊,我竟然忘記了問他叫什麽名字,這些年來他的墓碑上我一直不知道該寫什麽。

“……”這或許是我一生最大的遺憾,我無言以對的把酒擺放在墳丘前,不多不少剛好兩角,“他是什麽人?”莊稼人唏噓的看著我。

“一個兵痞……一個在這裏為了救我戰死的兵痞。”我哽咽的回答,直到現在我還是願意叫他兵痞,不再厭惡,僅僅是因為親切。

“卓谷地勢險要,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這裏出過不少英雄。”

我看向說話的莊稼人,才知道原來這裏叫卓谷。

“兵痞也會救人?”莊稼人似乎有些不相信我的話,點燃旱煙咂了一口,“幾十年前戎狄破城,據說有一兵爺站於谷底隘口拒敵,一人力戰不退谷口敵兵屍積如山,谷內血流成河就是從那時開始,谷中溪流變成紅色再沒清澈過,敵將不敢靠前命箭手齊射,兵爺身中萬箭竟然屹立不倒,那一仗太過慘烈老天都不忍群雷落於谷中,敵兵甲盡數灰飛煙滅。”

我聽至頓時淚如雨下,我知道那人是他,向莊稼人要來鐮刀,在空了幾十年的墓碑上刻下兩行字。

聞說塞外埋忠魂,

卓谷西出無故人。

刻罷我引刀破指,鮮血塗抹在墓碑上,亦如當年他笑容那樣燦爛。

前世

多年以後,我站在泰山之巔時還是能記起很久以前那場曠日持久的人神大戰,我依稀還記得,就是我如今站的這裏,那人持璽舉劍指天笑罵,一己之力封退九天神眾。

我令她以雷影統帥天罡雷部三十六將揮軍力戰,可她最後為救我以身擋了那人一劍,我看著她在我懷中煙消雲散,可散不去的卻是我的執念。

奈何橋頭我那身金甲讓孟婆畢恭畢敬的不敢直視,雙手送上孟婆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