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葉子(第3/5頁)

而在解放以後,因為毛爺爺對白市驛機場有種莫名的鐘愛,珊瑚壩機場又位於長江的中心,似乎有些犯了忌諱,於是漸漸被荒廢,繼而拆掉了所有當初的地表建築,再次荒蕪,成了一個人人都能上去的淺灘,市民們再次回到了當初劉湘建機場以前,放風箏、釣魚,戲水的去處。不過珊瑚壩的厄運並沒有就此結束,散舉世聞名的三峽工程落成以後,沿途無數老百姓放棄了世代生存的家園,成了新一批的“移民”,而他們大量湧入城市,城市也不得不拆遷修新房新城來進行安置,珊瑚壩甚至在大壩蓄水以後,每年有長達半年的時間,安靜的躺在江面之下。

所以我說我對珊瑚壩是有感情的,至少在2003年以前是這樣。開始蓄水以後,為了避免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被淹沒在長江中,甚至要家人到唐家沱找我的危險,我就再也沒去過。而這次去,我甚至不知道該從哪裏走到下河道去。到了壩上的時候,江老師早就等在那裏了,看我到了,對我說你來了就好了,早點動手查查吧,我這裏等著開工呢。我環視了一下四周,工人們都遠遠地站成一排,好似看熱鬧一樣的圍觀著我。還好我天生沒有作秀的愛好,否則被這麽多人圍觀,我一定要說一句哈羅樹上和田坎上的朋友們你們好嗎?我不是劉曉慶,我不會幹這種事。

我先是在壩上走了一圈,羅盤告訴我的確有鬼魂的痕跡,而且真的是個動物靈。接著在江老師的監工辦公室裏,我們約見了那幾個自稱見到“馬鬼”的工人,在我問完情況以後,我所掌握的訊息其實和江老師是差不多的,沒有別的進展,只是在最後一個工人進來以後,他說到一個情況,引起了我的注意。他說前幾天他上岸去陪幾個同鄉吃飯,在跟他們講述這個事情的時候,大家都覺得很是驚奇。後來沒兩天,他其中一個同鄉就給他打來電話,說是他把工地上發生的故事,又轉述給了他們一起合租房子的另外一個人知道,當時那個人就說他知道是怎麽回事,還說珊瑚壩上工人見到的“馬”,也許就是他曾經養的那只,但是他說的只是也許,再想問仔細一點,他卻怎麽都不肯說了。

據說是早幾年前,有一群四川人來到重慶,在珊瑚壩養了些馬,後來大部分馬都被洋人街和其他一些地方給買了去,大家看這也是個生財的路子,珊瑚壩本來在三峽工程後就成了濕地,水草肥美,養馬非常合適,於是又有人帶了些小馬駒在那裏放養。這件事我是聽說過的,因為我常常被某人逼迫著在晚飯時間看天天630,這算是重慶電視台生存力唯一很強的節目,之所以說它強,是因為實在太過貼近生活,我指的是,特別貼近的那種。例如誰家的屋檐底下發現一個馬蜂窩消防官兵多麽英勇的奮力拿下,又或者是誰家的貓兒爬到樹上下不來了村支書聲淚俱下把貓兒感動後自己下來了,又或者是哪個愛心泛濫的老太太幾年時間收養了幾百只流浪貓狗然後把自己的養老金全部揮霍,再或者是哪家小兩口又吵架了砸東西了跳樓了然後居委會主任勸說後頓時發現自己很傻等等。當然其中也包括了有人在珊瑚壩養馬引起了市民不滿等消息。而且那件事似乎是政府強勢要求不準養馬且開始整改珊瑚壩的環境,我突然想到或許江老師這次的工程可能就是因此而展開的。如果我是一匹馬,你們不讓我在這裏吃草,還要在這裏大修土木,我也不開心,我也要來踢你的,不過怪就怪在,他們說的是馬的鬼魂。

我當時就問了那個工人,能不能帶我去見見你的那個同鄉?他說好,於是當天下午,我們就離開珊瑚壩,江老師跟著我們一起,去到了珊瑚壩附近一個叫做石板坡的地方。

石板坡也是一個令我心痛的地方,因為連年的拆遷,真正原汁原味的老重慶已經漸漸快要消失得幹幹凈凈了,原本石板坡的那條老舊石板路算不上是非常古老的東西,甚至連他那裏的老房子和閣樓,也都是解放後的產物,不過既然重慶第一座長江大橋是以石板坡命名的,表示它在老一輩的重慶人記憶裏,還是占據這相當重要的位置的,不過我們正在失去它,而且這種失去將是永恒的,今後的回憶,永遠都只能在那些發黃或是黑白的舊照片裏尋找了。

石板坡房子老舊,還有很多都是危房,這樣的地方一些城裏人是不願意多呆的,卻成了很多進城打工的民工租房子的地方,房租很便宜,還大多是江景房,十幾個人擠在一個狹窄的房子裏,就算是有點什麽動靜其他人至少還能知道。那個工人的同鄉就是租住在這樣環境下的另一個萬千民工中的一個,見到他以後,他笑嘻嘻的遞給我一只3塊錢一包的宏聲煙,這煙我在10多年前抽過。不過我接過點上,不是為了不讓他覺得我在嫌棄,而是要他明白我實實在在的尊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