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送神

第二天,我和胡宗仁一早就把彩姐跟付韻妮送到十八梯,讓她們兩個女孩子跟兩個前輩師傅呆在一起,一來我們這一天要跑不少個地方,帶著他們倆說實話也是礙手礙腳的。送到司徒和付強那裏,四個人興許還能湊上一桌麻將。隨後我跟胡宗仁在中興路買了點東西吃,魁星樓的東西沒有埋回去,一直都在司徒的身上帶著,原本我們打算的是要等找到了十八梯的這個,然後呼喚位置重新埋起來的。按照順路的原則,我們先去了白象街的美華煙草行,二叔依舊坐在那裏打瞌睡,不同的是,那天時間比較早,很多在他那租房子的民工都還沒出門,大家三個兩個站在底下那個廚房附近用大碗吃著早餐。也許幹我們這行,天生就有一種可以淡定行騙的本事,三言兩語間,二叔再次同意了我們進入房間。於是我進去迅速找到了當初我重新放回去的鐵盒,辭別二叔後,我們又依次去了龍門浩、一天門、報恩塔以及塗山山巔紅衣女鬼的埋骨處。等到把全部東西都重新找回來以後,時間臨近下午四點。我和胡宗仁卻還沒吃午飯,因為最後一站就是在埋骨處,所以我給司徒打了電話,請他問問付強,除此之外,還需要我們準備些什麽東西不。付強告訴我,如果我不嫌惡心,就把女人的頭骨帶回去。

我必須要說的是,雖然我在那之前曾幹過不少惡心的事情,甚至挖過墳,而且還是那種屍體並沒用完全腐爛成白骨的墳,那次我因此而作嘔了很多天,也曾無數次自己寬慰自己,想想那些掏糞工,他們幾乎天天都跟這些惡心的玩意打交道,於是我嘗試著用“職業需要”來說服自己。但是這次要我拿回一個頭骨,而且還是跟脖子連接起沒斷的那種,我卻有些猶豫了。因為這意味著我要掰斷這具骨骼的頭骨。這具骨骸的下顎早在我們第一次挖墳的時候就發現是和頭骨分離的,沒有了下額的骷髏看上去更讓人感到害怕。可是按照付強的意思,如果不帶回去,恐怕這場退鬼的法事就沒法進行。我對胡宗仁說,你手比我長,力氣比我大,付強叫你把那個女人的頭給帶回去。胡宗仁一臉鄙夷的看著我,但是還是去做了。

大冬天的,胡宗仁把自己的外套給脫了下來,因為我們並沒有帶口袋上山,大白天抱著個骷髏頭下山去,恐怕還沒上車我們就會被帶進派出所。於是他用自己的外套把頭骨包起來後我們才下山。在山下的一家修車鋪附近吃了碗抄手,味道也還湊合。吃飯的時候我跟胡宗仁聊天,聊到了關於付韻妮的話題。因為自從那天他們一起回付強家找回東西的時候,我就開始察覺到這兩人的關系有些微妙的變化。他們兩個人對於我來說都有不一樣的意義,胡宗仁是我的朋友,盡管認識的時間不算太長,但是一起經歷了這麽多風風雨雨,我們也算得上是生死之交。我是個喜歡胡鬧開玩笑的人,所以我也常常會打擊胡宗仁,他本身是個大神經,好像天塌下來都對自己沒什麽影響一般。我很羨慕他可以活得這麽灑脫,於是我告訴他,如果你真的想要跟付韻妮在一起的話,也許你這種灑脫的日子就要到頭了。我告訴他,談戀愛包括結婚,除了是給自己的感情一個交待以外,更多的是一種責任,我們這個行當,雖然不會動不動就死人,但是相對於其他那些工作來說,相對算是比較高危的行業。好在付韻妮本身也算是我們行裏人,所以接受起來會比較快一點。我甚至告訴胡宗仁,付韻妮是個剛到20歲的小姑娘,雖然脾氣火爆,性格剛烈,但是對於付強來說,付韻妮始終是他的掌上明珠、心肝寶貝,你如果要堅持跟付韻妮在一起,無非只有三種情況,要麽你說服付強,而這前提就是他從此不再作惡,跟我們站在一起。要麽就是你帶著付韻妮逃跑,前提卻是付韻妮對你有同樣的想法。

我問胡宗仁,現在沒別人在,你跟我說說你對付韻妮現在到底是怎麽樣的感情。胡宗仁原本很想要接著狼吞虎咽來掩飾他被我這麽問的慌張,而事實證明我和他在一起的話,永遠都只有他被我算計的份。智商是個硬傷啊,胡宗仁看逃不過這個問題了,於是無辜的撓撓頭對我說,光是我喜歡她又能怎麽樣,現在我們自己的事情都沒個結論,也就不能判斷到底付強是敵是友,付韻妮又是他的女兒,即便是她對自己父親的作風有些不贊同,但是那也不表示她會就此背叛她的父親,選擇和我這樣一個浪子在一起。

我難以想象他竟然會用“浪子”來形容自己。

胡宗仁說,以前還在學校念書的時候,沒能好好珍惜那段青春,渾渾噩噩的就過了,長大以後拜師學藝,也曾遇到過自己喜歡的女孩,但是他自己天生不是個浪漫的人,不懂得用一些浪漫的方式來討得女孩子的歡心,相反的他的方式往往在她們看來十分另類,盡管有些幼稚有些可愛,但是更多的卻是好笑和不成熟。所以這麽多年來,他一直單身,他還告訴我,原本有一年自己在成都遇上一個好姑娘,姑娘也願意嘗試著和他交往看看,胡宗仁第一次和那姑娘約會的地方竟然選擇了一個大水庫。我聽後告死他,這很好啊,很浪漫啊,人也很少復合你猥瑣的個性。胡宗仁卻說,他本來也是這麽想的,但是倆人傻坐在水庫邊上,該聊的話題很快就聊完了,於是冷場了很長時間。胡宗仁為了挽回氣氛,竟然沒有天理地從水庫裏喚出了幾團冥火來。他告訴我,一方面他是想要炫耀自己會這麽個奇術,另一方面他自己覺得那種安靜優雅的環境裏,有點火光會更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