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三章 青囊經

月色迷蒙,寒生感覺到鼻腔處有點癢,隨意地用手揩拭了幾下,白陀須的菌絲擦斷了,幾縷細如毫發的長絲飄落下地,他並沒有發現。

擡頭望了望天空,西北方濃厚的雲層飄了過來,看情形要下大雨。得抓緊時間了,寒生想。

寒生手握鐵鍁,將鍁頭插入方才鏟出的棺蓋上的縫隙中,用力壓下,隨著“嘎吱嘎吱”的聲響,已朽的棺材蓋板承受不住撬力,破碎了。他清理掉上面破碎的木板,抓過手電筒朝黑洞洞的棺材裏面照去。

一個長滿白毛的人形物體靜靜地躺在棺材裏……

寒生嚇了一跳,這具千年古屍怎麽長滿了白毛?他定睛細看,不禁心中一緊,那白毛竟然還在生長!細如蛛絲的白毛正奔著蓋板的缺口而來。

寒生眼角瞟向棺材角落,是一個長方形的木匣,約有三十幾公分長,上面落滿了細細的塵土。

寒生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起來,他小心翼翼地將鐵鍁伸過去,輕輕地挑起那木匣。

當他抽回鐵鍁抓住木匣時,發現那些白色的菌絲已經快要長滿了整個棺材,他來不及細看那木匣,趕緊爬上土坑。

月光下,那些白陀須搖晃著伸出棺材,繼續向上攀升。寒生大驚,放下木匣,抓起鐵鍁,拼命地往坑裏填土,蓋在那些白色的生物上。

當夜空中淅淅瀝瀝落下雨點時,墓坑已經完全被填平了,那千年古墓也未留下一絲痕跡,寒生擦去臉上的汗,終於松了一口氣。

四下裏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寒生撳動手電筒開關,燈絲一紅,然後就不亮了,電池終於耗盡了。

雨下得大了起來,竹林裏的竹葉擊打得“簌簌”直響,寒生將木匣放入布口袋,那裏面還有尋回的二十七塊手骨,他背起口袋,拎著鐵鍁,摸著黑往回走去。

雨霧下,竹林裏的鬼火已經不見了,那些烏鴉大概也閉上眼睛睡了,寒生只有一步一步摸索著前行,不時撞上粗大的毛竹,散落下一大堆雨滴。

一兩個時辰後,寒生才跌跌撞撞地摸回了家。

大黃狗笨笨不像往常一樣湊上來搖頭晃尾,似有恐懼地嗅著空氣,嘴裏發出低嗥,身子顫抖著後退,縮進了堂屋的角落裏。

寒生心中興致勃勃,根本無心理睬笨笨的異樣表情,徑直走進西屋,父親果真還沒有回來。

他放下布口袋,點燃油燈,來不及脫去身上濕透的衣裳,迫不及待地就從布口袋裏拿出那只木匣,湊到油燈下仔細觀看。

木匣上的塵土已經被雨水沖刷掉了,露出黑紅色的木質顏色,是一只紫檀木匣。木匣沉甸甸的,沒有折頁和鎖,是滑蓋匣,滑槽的邊緣都封了火漆,起到隔潮和密封的作用。寒生試了試抽不動,便起身到灶間找了把小尖刀,在燈下一點一點地摳去封口火漆。

刮了老半天,終於摳幹凈了,寒生抑制住狂跳的心,端坐好身體,深吸了口氣,然後小心翼翼地將滑蓋慢慢地抽出……

匣子裏面放著一個白色的麻布包,看上去質地較粗糙,布包上面擺著一張發黃的紙片,上面寫有黑黃色的字跡。寒生小心地拿起紙片,在油燈下細看,原來是一封信,字體是隸書,筆法蒼勁古樸,信上寫道:

建安十三年秋白,丞相斬旉於許昌,旉於牢中托付《青囊經》一部及陰陽尺一把,謂“得此經者可活人”。吾乃吳徽州府婺源南山人士,今囑後人此經隨葬於耳,此經他日若得見天日,得經之人當懸壺以濟世,切不可道其之來歷,然父母子女亦不可言之,切記,不負旉之托也。魏黃初七年暮冬。

寒生越看越驚,冷汗自兩頰滴落。

他從小就聽父親說過,《青囊經》相傳是三國時神醫華佗所著,當時他被曹操囚於魏都許昌死牢,自知命不久矣,便將畢生醫術寫成一本《青囊經》,交與獄卒,希傳於後世,不料獄卒死活不敢接受,萬般無奈之下,華佗將其嘔心瀝血之作付之一炬,可惜一代神醫畢生醫術就此失傳,那華佗單名一個“旉”字。

難道,難道說一千七百多年前的《青囊經》還在人世?

油燈下,寒生顫抖著手慢慢地解開包袱皮……

布包一層層地打開了,呈現在寒生眼前的是十幾張零亂而顏色發黃的紙片,匣底斜躺著一把青色的尺子。那些紙片質地粗糙,正反兩面寫滿了蠅頭小字,最上面的那張紙片的開首處潦草地寫著三個隸書字“青囊經”。

這就是《青囊經》?

寒生起先困惑不解,但略一思索便已明了。造紙術出現於西漢年間,那時使用的都是黃色的麻片紙,面前的《青囊經》紙張雖黃但並非黃麻所制,應該是經東漢蔡倫改良後的樹皮纖維紙。東漢末年軍閥割據,百姓流離失所,民間紙張是稀缺之物。華佗囚於獄中,只能東湊西湊到幾張紙片,為節省而以蠅頭小字寫就此經,更沒有可能線裝成冊,看來這十幾張粗糙寒酸的紙片,必是華佗當年的手跡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