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八章 趕集

清晨,父親早早起來做好了稀飯,招呼寒生起床,說今天趕婺源縣城大集,要去買些中藥材回來。

寒生一骨碌爬起來,從小就喜歡趕集,集市上的熱鬧非凡,每次都會使他流連忘返,何況又是縣城大集呢。

此去縣城七十裏,須到南山鎮乘車,因此父子倆胡亂扒拉幾口就匆匆出發了。

晚秋的早上有些涼意,道旁的野草上掛滿了露珠,林子裏的鳥兒聒噪不已,寒生認得那黑色羽毛的是本地的一種鷯哥。

南山鎮去往縣城的人不少,父子倆奮力擠上了車。

老舊的公共汽車噴著黑煙,在砂石路面上顛簸著。車上都是上縣城趕集的農民,車廂裏塞滿了辣椒串、山菜幹和紅苕粉,還有兩只蘆花雞偶爾“咯咯”叫幾聲,被主人家劈頭打了兩巴掌。

車上的人中有認得朱醫生的,尊敬地打著招呼,隨即大家安靜了許多,都對朱醫生父子倆報以微笑。

一輛北京212型吉普車鳴著喇叭躥了過去,尾後留下一大團塵土。

寒生看清楚了,吉普車中坐著的是孟主任和那位香港來的大師吳道明。

兩個多小時後,終於來到了縣城。

集市位於城西,老遠就已望見熙熙攘攘、人頭攢動。到底是縣城大集,村鎮集自是不可比的。

“去玩吧,中午趕到馮家面館,我們在那裏吃面。”父親微笑說道。

寒生應了一聲就已經不見人了。

朱醫生苦笑一下,唉,還是個孩子。

他轉身來到了集市邊上的中藥材攤档,與攤主打起了招呼。朱醫生是熟人,隨便嘮起了家常。中午之前,他已經買了些清熱涼血的地黃、玄參、墓回頭和補血的當歸、白芍等中草藥材,堆滿了一背簍。看看時間不早了,便告辭離開集市,前去馮家面館。

朱醫生坐在馮家面館門外的木凳上,一面歇息,一面等著寒生。

寒生離開父親後,到處閑逛,不經意間,發現前面圍著一幫人,走近前一看,見一位身穿破舊藍花布褂的小姑娘跪在地上,身後躺著一個頭發斑白、全身緊縮成一團,奄奄一息的老大娘,圍觀的人們無不嘖嘖嘆息。

小姑娘面前的地上平鋪著一張紙,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

求醫,娘得怪病,有人治好,以身相報。

“小姑娘,你娘得的是什麽病?”人群中有人出聲問道。

“小姑娘,你今年多大啦?”還有人問道。

那女孩擡起頭來,人群中一陣噓聲,但見女孩眉骨突兀,眼窩深陷,小眼如豆,塌鼻大嘴,滿臉雀斑,竟然是奇醜無比……

寒生乍見之下也是嚇了一跳,心想世間竟然還有如此醜陋的女子。正尋思著,卻聽見那女孩開始說話了。

“我叫蘭兒,今年十六歲,我娘去年臘月裏得了這怪病,至今不到一年,病情越來越重,全身就像被冰封住,僵硬不能動,縮成一團,曾去醫院看過,都說此病不能治,讓準備後事。蘭兒跪求各位大爺大伯,或有一線生機,做牛做馬也心甘情願。”

寒生聞之又是一驚,那聲音嘶啞如蛙吼,耳膜竟生生被刺痛。

“小姑娘,此病好像叫做‘漸凍人’,除非華佗再世,扁鵲重生,否則根本無法可治,還是早些料理後事吧!”旁邊擺攤賣狗皮膏藥的白須老者說道。

“嗚……”蘭兒聞言哭了出來,淚水滴落到紙書上,竟然呈淡紅色。

“泣血症。”寒生脫口而出。

“咦,這小夥子竟然知道‘泣血症’,這也是古之絕症,你是學醫的麽?”那老者驚奇地說道。

寒生臉一紅,點了下頭。

“可惜人世間的醫生醫術再高,也難治此症啊。”老者嘆道。

“可治。”寒生小聲說道,聲音低得只有自己才能聽到。

“什麽,你說能治?”老者的耳朵倒是靈光。

寒生“嗯”了聲。

“小夥子,別胡說了,你知道這病是如何得的嗎?”那老者眼神裏滿是不屑。

寒生搖搖頭:“不知道。”

“哼,病因都不知道,如何來治?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老者慍怒道。

“這位大哥,你能醫治我娘?”蘭兒疑惑地看著寒生。

寒生肯定地點了點頭。

“若治好我娘,我願意嫁給你!”蘭兒堅定地說道。

寒生想起木匣信中所言“得經之人當懸壺以濟世”的話來,這對母女如此可憐,既然《青囊經》中有治“冰人”一方,自己就應當像當年華佗一樣,救人於危難。

寒生環顧左右,說道:“我需要剪刀一把,水碗一個,火柴一盒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