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十四章 蘭兒

次日晨,寒生迷迷糊糊爬起來,走過東屋一看,父親依舊沒有回來。寒生嘆了口氣,將最後一點剩飯菜熱熱吃掉,今天又是婺源縣城大集的日子,自己必須履行對蘭兒的諾言,醫治好泣血症,還她本來的面貌。

寒生找出竹片——由於骨折的右腿還蹲不下來,因此只能坐到了地上——用竹片小心翼翼地在鍋台灶口的上顎處刮下黑灰,用紙接住。時辰不大,已經將可用的黑灰全部刮了下來。他輕輕地包好這百草霜,連同那條月經帶一起揣進懷裏。

隨後,寒生想家中無人,應當把《青囊經》藏到一個穩妥的地方,考慮了半天,竟沒有十分理想的地方,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狗窩裏。

笨笨的窩是寒生親手搭的,起脊的木板頂上面鋪著厚厚的茅草,既防雨隔熱又美觀大方。他有主意了,將木匣塞入了茅草的下面,留不下一絲痕跡。

一切準備妥當,吩咐笨笨看家,自己拄著木棍向縣城而去。

婺源縣城。日近晌午,集市上的人們基本上都已散盡,蘭兒和母親一大清早就守在了上回遇見那個年輕神醫的地方。

“蘭兒,他會來嗎?”蘭兒娘的身體已經基本恢復了,只是仍有點虛弱,說話時不時地氣喘。

蘭兒沒有回答。他會來麽?

想自己相貌如此醜陋,以往的人們見之有嘲笑的,有嘆息的,還有避而遠之的,從來沒有一個人像他那樣以尋常的目光面對她,那一刻,她已經冰冷死去的心融化了。當年輕人輕聲告訴她,可以治好她時,她又在模糊的意識裏重新回憶起自己本來的面貌,自己曾經也是一個美麗的姑娘。

自己是遺腹女,母親說她的父親是一個來自京城的相貌英俊、有著大學問的人,自從那年老家渭河發大水,村毀人亡,只剩下母親一人。母親也是九死一生,被大水沖去了下遊,後來被好心人救起,可是一病就是大半年。生下蘭兒,母親抱著她返回老家,可那裏什麽都沒有了,只見厚厚的黃色淤泥,上面長出了新生的小草。

後來連年災荒,母親帶著幼小的蘭兒四處逃荒,最後落腳在黃山腳下的一個小村莊。母親一個人吃糠咽菜地拉扯大女兒,不料逐漸手腳僵硬,最後竟全身佝僂縮起,如同冰凍人。

“父親還活著麽?”她問過母親。

母親搖搖頭,黯然淚下。

眼看著母親一天天將死,自己肝腸寸斷,日愁夜思,原本俊俏的相貌竟一天天變了模樣,最後連自己都不敢再照鏡子了。

蘭兒的視野裏出現了一個人,那人拄著一根木棍,一瘸一拐地向自己走來……

“你終於來了。”蘭兒深陷的眼眶中滲出淡淡如血的淚水。

“姑娘,你不要難過,我已經找到了醫治你的藥。”寒生額頭上有點點晶瑩的汗珠。

“恩公……”蘭兒娘顫抖著就要跪下。

寒生急忙上前扶住,木棍倒在了地上。

“你就是上次在這裏治好了老太婆病的那個人麽?”旁邊上來兩個人問道。

寒生詫異地應了聲,目光掃視著這兩個身著舊的確良軍裝的平頭漢子。

“那就對了,請你跟我們走一趟。”那兩個壯漢不由分說地架起寒生的胳膊就向公路上走去。

“你們是誰,讓我去哪兒?”寒生叫道。

蘭兒撲上前來,拽住寒生的衣衫,喊道:“你們抓他幹啥?”

“醜八怪,滾開!”一名漢子用力一搡,將蘭兒推倒在地。

眼瞅著那兩個人把寒生架上了一輛吉普車,絕塵而去。

“娘……”蘭兒急得失聲慟哭,流出的淚水竟是鮮紅色。

古宅深院內,黃乾穗主任正在悠閑地喝著廬山雲霧茶,一面聽著小舅子孟祝祺的匯報。

“這老東西狡猾得很,百般抵賴,硬是不說出土卵的真實來歷。”孟祝祺恨恨道。

“要反復做工作,我黨的政策歷來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有沒有派人去他家裏搜查?說不定會有些線索。”黃乾穗品著茶說道。

“我這就帶人去。”孟祝祺應聲答道。

“吳大師,您的看法呢?”黃乾穗轉過頭來問坐在一旁的吳道明。

吳道明放下茶杯,清了清喉嚨,然後不緊不慢地說道:“據我連續幾日的調查,發自黃山的兩道真龍脈,是源於昆侖山的中部大皺褶,史稱‘中龍’,元末之時,西北的那條陽龍的太極陽暈確實被朱元璋所用。而東南方向的這道潛龍脈,行至南山村靈古洞前面就已停住了,沒有繼續前行,應該就在洞口附近結穴。但是,有一點我還沒有完全弄清楚,就是靈古洞口實為龍口,按古人點穴之法,龍穴應在龍額正中之處,可是我和孟主任在那裏尋找了很久,上吉之穴倒是覓到幾處,可是唯獨不見傳說中的太極陰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