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第二百一十五章

寒生沉醉在夢鄉裏,春意融融,草長鶯飛,兒時的他興致勃勃的背著小藥簍跟隨著父親在大鄣山裏采藥。黑松樹幹上有小松鼠溜下來,瞪著漆黑的小眼睛,詫異的望著他,須臾,便又跳開了與同伴嬉戲起來。偶爾也會有一兩只灰色的野兔自草叢中魯莽的探出來腦袋,晃動著兩只長長的大耳朵。每當這時,寒生都會放下手中的藥鋤,饒有興致的觀察著,一直到牠們的背影又重新消失在林間。

“這是丹參,那是柴胡,山崖邊的那片金黃色的就是甘草。”父親不厭其煩的嘮叨著,眼光中充滿了慈愛。

偶爾不經意間路過林間的一兩座孤墳,寒生總是盡量躲開點,孤墳住著野鬼,小孩子大都是心晃晃的。

“老爹,人死了會變成鬼麽?”寒生經常在問。

父親笑了笑,愛撫的摩挲著兒子的腦袋,笑而不語。

寒風裹夾著雪花不停的敲打在窗欞上,劉今墨的耳朵動了動,他聽見了一個輕微的響動,那是有人翻過院墻跳落地面,雙腳踩在積雪上的聲音。

黑暗中,劉今墨輕輕下地,套上衣褲,望了望寒生,見其仍在熟睡之中,便輕輕的開了門,走了出去。

雪地上站著一個侏儒,藍色的棉猴裏露出一個碩大的頭顱,目光炯炯,眼睛超乎常人一倍大,在這寒冬臘月的深夜裏,顯得十分的詭異。

劉今墨冷冷的看著他,沒有做聲,他知道,如此寒冷的晚上,不速之客定然來者不善。

侏儒發話了,聲音低沉但吐字卻十分清晰響亮。

“你們今晚去了雍和宮?你們是誰?從哪兒來的?丹巴老喇嘛都對你們說了什麽?”那侏儒像炒豆子般發出了一連串的問話。

劉今墨仍未答話,心中在揣摩著,此人看來不是金道長那一路的,那麽他是從什麽時候盯上了自己和寒生的,是從白雲觀?還是雍和宮?然後一路跟蹤到了這家小旅館……對了,口音,這個侏儒的口音是地道的關東味兒。

劉今墨尖聲冷笑了一聲,淡淡的說道:“你是陽公的什麽人?”

“你……”侏儒一下子語噎,但是一只小手卻伸了出來,慢慢的解開了身上棉猴的紐扣。

劉今墨默默的看著他,凝氣於臂,看來一場打鬥是免不了了。

侏儒解開了棉猴,胳膊一掄將其拋在了雪地上,露出裏面的碎花桃紅色布兜兜和兩條赤裸的白嫩臂膀。

劉今墨驚奇的發現小侏儒的酥脯隆起,隱約凸現兩個圓點,難道他竟然是個女的?

此時,小侏儒伸手自腰間拔出一把小桃木劍,另一只手不知從哪兒抽出一根煙卷,擦火柴點燃抽起來了,一股刺鼻的辣味兒彌散在空氣中。

劉今墨詫異的看著,低聲喝問道:“你究竟是什麽人,在這裏裝神弄鬼?”

侏儒搖晃著大腦袋,一手持劍,一手捏煙,“噗”的吐出一股煙霧,那煙霧在空氣中聚成一串桃花狀,寒風竟然吹之不散,然後故作拿捏著嗓子,口中說道:“本仙翠花,今日特來收你。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燈前笑向妻孥別,遇著桃花便不歸。”

劉今墨鼻子“哼”了一聲,尖聲道:“原來是關東跳大神的啊,簡直是荒唐之極。”

侏儒翠花“嗖”的原地彈起,竟也有三尺多高,口中唱到:“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戶戶上鎖栓,行路君子住客棧,當兵的歸營盤,十家上了九家鎖,還有一戶門沒關,左手揚起桃木劍,右手憋住蛤蟆煙,翠花今日把你魂兒牽。”

劉今墨冷眼旁觀,倒要瞧瞧看這個非男非女的翠花能夠搞出些什麽名堂來。

“翠花千裏渡河來伏魔,遼寧省有遼河,東遼河西遼河,還有一個太子河,吉林省也有河,伊通河飲馬河,黃龍府的大屯根兒下還有個牤牛河呀……桃養人,杏傷人,李子樹下埋死人,今夜埋下你的魂兒……”翠花一邊唱著一邊不住的噴著煙霧花。

劉今墨本來江湖經驗極其老道,絕不會就這樣輕易著了道兒的,可是自從同寒生相處在一起以後,原來早已冷漠的人性漸漸的復蘇,處處戒備人生的那種警覺不知不覺的遲鈍了,因此當他感覺到不對勁兒的時候,已經有些遲了。

煙霧中有毒!劉今墨終於明白過來了,侏儒翠花用通俗易懂的唱詞引開了他的注意力,同時以毒煙偷襲了他,等他發現時,已經悄然吸進了不少的毒煙。

劉今墨暴喝一聲,右手一揚,五根鋼指甲“嗖”的射出,直奔翠花的前胸天突、膻中、鳩尾、巨闕和中脘五處要穴……

鋼指甲乃是江湖上極為罕見的利器,小侏儒翠花焉能抵擋得住,但是劉今墨由於吸入毒煙在先,出手後準確度和力度都大打了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