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黃米飯(第2/2頁)

現實是殘酷的,尤其是在那個人命賤如草芥的年月。本村的人都在忍饑受餓,如果放過你這個不知道從哪兒來的毛賊,那麽以後就更沒有太平的日子過了。說到這裏帶出一筆,不是說那個時候的人殘忍,而確實是生活所迫,如果不殺他他以後一定會繼續禍害這一帶。這是生活在我們這個年代的人所不能理解的。

我爺爺望著地上的毛賊,便叫我奶奶到鍋裏盛了一碗黃米飯,再打一瓢涼水。我奶奶照著做了,剛出鍋的黃米飯散發出一股誘人的米香,地上的毛賊聞到香味也來了精神。也不說話,只是不住的用鼻子聞著。兩只小眼睛不住的眨呀眨的。

院子裏的大夥一起動手把這個毛賊三下五除二的綁了起來,端著飯的爺爺對他講,不是我們不給你活路,只是我們也是實在活不下去了。咱們都不易,你吃飽了飯就上路吧!下輩子托生個好人家。

說完後用筷子掘了一大塊兒黃米飯,粘了些涼水就放到那個毛賊嘴邊。那毛賊餓急了,那顧的上許多,他飛快的把飯一口吞下了肚,還對著我爺爺嘿嘿的笑著。完全不知道已經大禍臨頭。

這裏各位看官要問了,為何要喂吃的給這個毛賊?吃過黃米飯的人都清楚,黃米飯剛出鍋的時候溫度想當的高,基本能達到水的沸點的溫度。而這確實是給這個毛賊的最後晚餐。因為黃米飯粘性很大,夾起來一塊兒一塊兒的。又粘了涼水,所以表層的溫度和裏層的溫度相差很大。吃到嘴裏溫溫的,但是吞到肚子裏以後就會把胃燙個半生不熟。

等到一碗黃米飯快要下肚的時候,院子裏的女人們都回了屋,因為不想看到下面可怕的一幕。我奶奶也進了屋,當她剛坐在炕上時。就聽到了淒慘的叫聲,不絕於耳。折騰了良久,聲音也就停息了。膽小的奶奶心裏撲通通的跳著,想象著那毛賊死亡的樣子,大嘴拼命的張著,就像是一個水壺,水蒸氣拼命的從胃裏經過食道最後通過嘴巴噴出。

大概一個小時以後,我爺爺回來了,他進門先是拍了拍身上的雪。然後把吃飯的桌子一放,招呼我奶奶開飯。我奶奶聽到後起身拿出碗碟,小鹹菜擺在桌子上,給煤油燈添了添油。燒酒早已溫好。我爺爺便就著鹹菜喝了起來。奶奶把鍋蓋拿起,盛了兩碗飯放在桌子上。但是心裏還是因為剛才的那個毛賊而不安。

我爺爺看我奶奶的樣子,也就放下筷子,對著她講:“瞅你這出兒,完蛋玩意兒。一個臭盲流子都能給你嚇夠嗆。”我奶奶嘆了口氣,望著外面的雪。對我爺爺講:“咋說也不應該整死他啊,咋說也是一條人命。”

我爺爺端起小酒盅一口喝下,然後說道:“你以為我想啊,這個盲流子多半是胡子放下來盯梢的。你想啊,他不是咱鎮子裏的,離這兒最近的鎮子上的人都走光了,忽然之間就冒出個大活人。這不是胡子是什麽?現在不整死他,要是他回山上告訴胡子咱們院兒還有黃米飯吃,他們下來搶,咱這一年可咋過啊?”我奶奶一聽胡子,冷不丁的害怕了。

前文提過,沒解放時東北的胡子那可算是地方一霸,一般只到地主或者有錢人家打劫,但是這是什麽年月。餓瘋了的時候也不管你家有沒有錢底子,只要是戶人家就來搜刮,見米搶米,見牲口拖牲口。弄的當地的百姓敢怒不敢言。好在他們落草之前也大多是窮苦人家,事情基本不會做絕。總會留口吃的給被搶的人家。但是留下的糧食一般都少的可憐。這眼看過年了。過完年就是青黃不接的二三月。這點糧食又怎麽能夠支撐呢?所以以前逃地主老財很多都是被胡子害的背井離鄉而逃荒。

這些胡子一般下山之前都會派一兩個“哨子”先下山打探,看哪家吃的好,有“底子”。然後回去報告,之後他們再下來一夥人對這些有“底子”的家搶劫。如果你老老實實的讓他搜還好一些。但是如果你稍微反抗,這幫家夥殺個人跟玩兒似的。弄死你後就丟到大山裏讓狼啃鼠咬,家裏人連個全屍都撈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