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精神病人歡樂多

精神病醫院,一天裏最安靜的時候是晚上。

醫生護士給重病患們加遍“餐”後,紛紛回去做美夢,只留下幾個經驗老到的護士護工守夜。

精神商醫院,一在裏最熱鬧的時候,也是晚上。

那些在白天裏偽裝一整天,以逃過各種鎮定治療藥物摧殘的中輕病患們,皆在晚上露出原形。

有在紙上塗塗畫畫,設計神舟八號繞火星自轉八百二十周載人飛船的;有抱著個凳子腿邊喝邊唱,非說自己是劉德華的;還有對著燈泡吟詩做對,非說自己是李白死後的入門弟子的……

而和我同病房的那姐們兒,眼下正在一人飾幾角,上演一部關於四大名著的愛恨情仇大戲。

劇目極其經典,不進精神病醫院根本看不到。

“林妹妹”捏著母雞嗓一聲尖叫,啊,我怎麽生了只長手長腳的猴子。

孫悟空臉色大變,抓耳撓腮的罵道,俺老孫的孩兒,怎麽能不長毛兒!!你這個妖精,快說,這孽種是不是賈寶玉那廝的!

賈寶玉甚是氣惱的回了句,你這波猴兒,竟然連娘都編排。要不是天上一道雷,娘會生出你這個雷公臉兒的玩意兒?

剛出生的猴子嚎啕大哭,孩兒手長過膝,是劉備啊,是劉備啊……

而我,正在面對著墻,和我的影子聊天。

不,現在應該不能稱之為影子了。因為它從墻上走下來,變成了當年在棺材裏,催促我去揀頭骨的那個小老頭兒。

小老頭兒雖然是鬼,卻很儒雅。走下來後,先報了自己的名號,無止真人,出身道門。也講明了,這些年來,跟在我身後的兩條影子,有一個,就是它。

另一個,則是那條大蛇。

說著話,那條蛇也顯形了。不是蛇的形態,也不是人的,是真真正正的,一條淡藍色的影子。

我看著前面這一蛇一鬼,半在說不出話來。

累,從身上到心裏。雖然在藥物的作用下睡了一下午,可對於我來說,腦子裏的疲憊一點也沒減。

沉默良久後,無止真人,也就是小老頭兒輕聲勸了句,“小檸啊,你那位小友,看面相不是短命之人,你不必太過憂心。”

我頭一沉,把眼睛閉上了。

我當然希望釋南沒事,可他受的傷不輕,恭叔又明顯不是那種會講五美四德,遵守仁義禮智信的人。只怕,就算他肯乖乖的把周玉婷的鬼魂交出去,恭叔也不會輕易放過他。

心中煩躁的厲害,我把手插在頭發裏猛抓了兩下,忍不住說了句,“我真沒用!”

釋南幫了我這麽多,我連一次都幫不了他。不僅幫不了,還一次又一次的給他惹麻煩。

仔細一想,我果真和釋南所說的一樣,是他的克星。

抓心撓肺的揪了一會兒頭發,我一甩腦袋,擡頭正視面前這一蛇一鬼,“你們,怎麽回事兒?”

我對小時候的事兒記得不多,可對鉆棺材揀骨頭那次,卻是歷歷在目。當時,這一鬼一蛇在棺材裏咬的不可開交。後來為了爭個玻璃球一樣的東西,那條蛇還想咬我……

怎麽,這兩貨就化成影子跟在我身後了?而且這十幾年來竟然會相安無事,這真是奇了天大的怪了!

無止真人明顯沒想以我會問這麽一句話,它先是一頓,然後笑了。

旁邊的那位室友,這會兒正在唱黛玉葬花,花果山版的,其中還夾雜著豬八戒殺豬般的亂叫,“猴哥兒,你可不能殺老豬,老豬,老豬皮厚……”

看來,孫悟空已經下定決心要和林妹妹好好過日子,要把豬八戒燉了給嚶嚶做啼的小劉備打牙祭。

無止真人捋了兩下胡子,“這,說來話長。”

“慢慢說,我不急。”我往床頭一靠,做好長聽的準備。

我現在出不去,心慌的厲害。這一鬼一蛇說點什麽分散我的注意力,我還能好受一些。

無止真人沒說話,而是回頭看了眼那道藍色的影子。雖然什麽也沒做什麽也沒說,可我知道,他們肯定是在交流。

兩分鐘後,無止真人,對我講了它那一輩子。

無止真人那一輩子其實挺簡單,從三十歲開始,就一直在重復尋找和否定這兩個過程。

尋找什麽?

當時被無數帝王兩眼冒金星,不管花多大代價都要找到的不死(飛仙)之術。

無止真人為了這不死之術,在五十年間,憑借著口口相傳的只言片語和古殘書上留下的蛛絲馬跡,走遍了無數山川河流。在年近八十時,帶著一名愛徒弟深入到當時還是一遍荒蕪的東北野山之中。

無止真人這一路走的異常艱辛。不出半年,便因年邁體衰而客死異鄉。當時正逢亂世,無止真人病故後,遺體沒能回返故鄉,就葬在了當時的荒野之中。

而它在死前所尋到的一件寶物,也隨同它一起下葬,久埋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