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紅油傘

紅油傘,窗花花,背對背的胖娃娃。

新娘子,回了家,一個兩個加上它。

1

這段時間,我一直沒有出門,每天宅在家裏上網,那個驢友群是我最常出沒的地方。

有一次,驢友群裏有人發了一張紅色油紙傘的圖片,說是到蘇州旅遊時買的紀念品。我對油紙傘說不上喜歡,對它最深的印象是戴望舒《雨巷》中描寫的撐著油紙傘的姑娘,那個丁香一樣,結著愁怨的姑娘,油紙傘是她最美的背景。

檐下水豬:油紙傘很美。

今宵有酒:是挺美,不過我還是覺得普通雨傘用著方便,那個過時了。

檐下水豬:那是因為你不了解傳統油紙傘。油紙傘是傳統工藝,全程手工制作,據說古法制傘共有八十六道工序,但是傳到現在,已經被簡化成七十二道工序。

今宵有酒:聽了真長見識。

檐下水豬:我不是來科普的!你知不知道被去掉的那幾道工序是做什麽用的?

今宵有酒:應該是沒什麽用的工序,所以去掉了?現在不是講究化繁為簡嘛。

檐下水豬:我本來也這麽以為,但是真相往往出乎人的預料。

檐下水豬沒有再說下去,只說了聲有事,就下線了。

我在家這段時間,海子經常來電騷擾快要“發黴”的我,訴說各種他和於雪的恩愛,並且邀我出去喝酒。我不為所動,終於有一天他受不了了,硬是把我架出了房門。

“今天是為於雪正式通過試用期而慶祝,你說什麽都得去!”

海子這個有異性沒人性的家夥,在他的強力幹擾下,我閉關的日子終於結束。

一個月前,於雪被本地一家小有名氣的雜志社錄取,成了一名小小的編輯。於雪喜歡寫作,還有一手不錯的攝影技術,在雜志社工作也算適得其所。

海子拉我來到一家火鍋店,於雪已經等在那兒了,同桌還有幾個相識不相識的人,酒桌上觥籌交錯,十分熱鬧。

我心不在焉地往窗外瞧,誰知卻看到路燈下,一個男人打著一把紅色的傘從窗前走過。

我微微一愣,外面下雨了嗎?

吃完飯,一群人決定去酒吧再喝一輪。走出火鍋店的時候,我發現地面十分幹爽,絲毫沒有下過雨的跡象。

現在的怪人還真多。

瘋玩了一晚上,第二天我在頭痛中醒來,照例被我媽嘮叨了一早上。後來我實在被她嘮叨得沒辦法,借口說一個朋友找我,這才逃了出來。

我剛一出門,就差點兒跟一個人撞成一堆。我一瞧,這人是從我們家對門鉆出來的,胡子拉碴的臉讓人摸不準他的年紀,兩只眼睛沒什麽神,好像幾天沒睡好覺似的。

我站穩之後,他對著我點點頭,什麽話都沒說,從身後拿出一把挺大的紅色油傘,轉身下樓。

我記得住在我們家對門的是一對帶著孩子的朝鮮族夫婦,那麽,這個人是誰?

當晚,我就把這個問題丟給了我媽。我媽說那個人是前些日子新搬來的,原來的住戶聽說帶著孩子回老家去了。那個胡子男人搬過來之後,她見過幾次。那人很少開口,只有那麽一次,他開口說了兩句話,聽口音似乎是四川人。

我媽告誡我離胡子男遠一點兒,我十分不解,我媽用手指了指腦袋,她說那人腦子似乎不太正常,她幾次都看見他拿著一把紅色油傘,而下雨的時候被淋了一身濕卻不見他打傘,真不知道他拿傘是幹什麽用的。

“也許是當陽傘用的吧,天熱的時候你不是也拿把傘嗎?”我回了一句。

我回想起早上那一幕,胡子男的確拿著把紅油傘,我很難想象胡子男打著把紅油傘在陽光下走路的情景,若是個年輕姑娘倒也罷了,偏偏他是個大男人,而且在這個年代還能見到油紙傘,想一想都覺得說不出的古怪。

不過我這人不好管閑事,聽過之後就忘了。

再次接觸到胡子男,卻是因為另一件事。

2

那天我出去幫我媽辦點事,將近七點鐘才回家。天已經擦黑,我急急地往家走,突然看見前方有個人打著把很大的紅傘,慌慌張張地走著。

說他慌張,是因為他走幾步就會向周圍看看,像是在躲避什麽人一樣。

雖然沒看清他的臉,但是我認出了那把紅油紙傘,他應該就是住在我家對面的胡子男。看來我媽說得沒錯,這個人腦袋果然有問題。

我帶著點鄙夷的心理,不再瞅那個打著傘的身影,快步超過了他。就在我快要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傳來物品落地的聲音。我回頭一看,發現胡子男不知被什麽東西絆倒了,整個人跪在地上,手裏拎的菜撒了一地,那把紅油傘摔在五六步之外。

胡子男似乎摔得不輕,只見他十分痛苦地爬起來,一瘸一拐地去撿傘。看著他步履艱難,我有點兒不忍心,就跑過去幫他把菜一樣一樣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