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張端公出事了

這是我從有記憶起,她第一次跟我說話,但是卻是在這麽不合時宜的場合下。

我聽了她的話,拔腿跑出去站在了正在商量怎麽處置這個嬰兒的爹和二爺爺他們旁邊,二爺爺他們見我慌慌張張跑出去,馬上猜出來,我娘又回來了。

這麽一次次的折磨,二爺爺他們也怒了,抄起旁邊的就扁擔就憤怒地說:“我今兒非要看看你到底是想要做啥,狗日的連自己娃兒都不放過,還是人嘛。”

二爺爺和幺爺爺他們年歲已大,他們生在最混亂的年代,熬過了最恐怖的時期,這些鬼啊怪啊的事情根本嚇不到他們了。

我也跟著他們進去,但是屋子裏空空如也,那個嬰兒安安穩穩躺在床上,我們進屋後嬰兒扭頭咧嘴對我們笑。

二爺爺他們沒見到我娘,就回過頭來問我:“蕭娃子,你剛才看到啥了?”

我說:“娘給弟弟喂奶,還讓我跑。”

爹頹靡打斷了我,看著嬰兒咬牙切齒地說:“他不是你弟弟,他是你老子的兄弟,是你幺爸。”

如果這個嬰兒真的是我爺爺的兒子的話,可不就是我爹的兄弟,我的幺爸麽?

二爺爺聽了爹的話,回頭又是一巴掌甩在了爹的臉上,吼了句:“瞎雞巴扯。”

爺爺三兄弟裏,二爺爺是最兇的一個。二爺爺從小就比較懂事,即便在那個教育極度落後的時代,祖父也送二爺爺去學堂念過幾年書,本以為二爺爺以後能有出息,沒想到從學堂出來後卻回村裏當了個村長,沒事喜歡叼著煙槍跟村裏年輕人傳授他的那些迂腐思想。

我爹可能不會怕爺爺,也不會怕奶奶,但是唯獨怕我二爺爺,村子裏沒有幾個不怕他的。

二爺爺吼了句,爹馬上就安靜了下來。

等都安靜下來了,二爺爺才說:“這件事情還是要去問問張端公的意思,這娃娃是走是留,我們的意見都不管用,張端公是行內人,問問他才管用。”

爺爺倒下了,二爺爺的話就是唯一的指路明燈。

眼見著娘這每天晚上都往屋子裏跑,需要盡早解決。

我們都沒有等到第二天,當天晚上就打著火把,幾個人結隊往張端公家裏去,留下奶奶也幺爺爺在屋裏守著。

三人一隊加快步子趕往張端公家裏。

農村人一般到八點多鐘就都上床休息去了,可這都深更半夜了,張端公家大門門縫裏還透露著昏黃的燈光。

二爺爺上前敲門喊了聲:“張端公,我是陳家富。”

不過敲了好幾下都不見有人開門,二爺爺嘀咕一句:“糟了,出事了。”

說完轟地撞開了門,門一開,裏面就傳出了一股糞便的味道,就連爹和二爺爺經常在農田幹活兒的人聞到這股味兒都擺了擺頭。

我則直接捏著鼻子,再往前一看,頓時呆住了。

張端公脖子上系著一根繩子,懸掛在房梁上,開門時刮進來一股風,張端公的屍體隨風搖搖晃晃。

張端公屍體下面已經被尿浸濕了,那糞便味道就是從張端公身上散發出來的。

爹和二爺爺都盯著張端公的屍體不說話,過了好久爹才說了句:“造了孽了。”

一向處驚不變的二爺爺這會兒聲音都顫抖了,他說:“要翻天了。”

我呆呆看著眼前一切,我那時候只知道張端公死了,根本沒想其他的。

後來才知道,張端公死的時候仰面朝天,但是臉上卻蓋了塊紅布,他的腳也並不是懸空的,而是踮著腳後跟的。

農村人對死很看重,死了要瞑目,腳跟要著地,面部要朝天,不然就會永不超生。

瞑目是不留戀陽間,腳跟著地是接地氣,能去投胎,面部青天是祈願能投個好人家。

但是張端公一樣都不占據。

另外,吊死的人死後很多會大小便失禁,那股糞便味是張端公死後才排出來的。

二爺爺他們愣了會兒神就把張端公放了下來,並在當晚就通知了附近村子裏的人。

張端公沒有後人,這事兒只能是村裏人幫忙操持。

平日村裏的婚喪嫁娶都是張端公幫忙操持,現在張端公出了事兒,附近村子裏的人全都來了,他們紛紛扼腕嘆息,說張端公這樣的好人不應該死的。

最終,他們把矛頭對準了我家,跟我爹還有二爺爺說:“陳家這件事情做的要多不光彩,就有多不光彩,你們對你們家那個媳婦實在太差,有時候我們都看不過去了,她死都死了,你們還要去折磨她。現在報應來了,不止報應到你們身上,連張端公也都禍害了。”

二爺爺和爹自己心中也過意不去,拉著我一起跪在了張端公面前,給張端公磕頭認罪。

人死要穿壽衣,他們在幫張端公換壽衣的時候,卻在張端公身上搜出來一張紙條,村裏的人都是大字不識一個的農民,看不懂上面寫的啥,就把紙條遞給了二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