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老朋友(二)

老夏以前是個能貧的人,死的都能說成活的,也是靠著這張嘴當年南下撈了點金,可後來老夏的話就很少了。

這塊玉老夏瞅著覺得有些眼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裏見過,這些年每當他看見熟悉的東西就會犯毛病,那就是頭痛。越想越痛,所以他害怕看見自己覺得熟悉的東西。玉環有些斑駁,老夏捏在手裏覺得和塊石頭沒啥區別,他想著眼前這個女人要是撒起潑來制不住就用這塊石頭去砸她的腦袋。

屋內的氣氛有些古怪,兩個男人,一個女人,都是熟人卻又都不說話。外面的太陽當空照,這裏卻和午夜一般伸手不見五指,不知是太久沒有光線進來,老夏覺得身上有些冷,不禁打了個寒顫,接著脖子上那雞皮疙瘩就一層接著一層的起。

女人靠在床頭,雙膝拱起,頭埋在兩腿之間,亂糟糟的一片。雖然很黑,可是老夏卻感覺自己能看見女人現在的狀態,放佛四周裏什麽都沒有,只有他和她。

老夏想說點什麽,他知道他和這個女人以前是有故事的,他也很想從她的嘴裏得知一些什麽。可是,不開口怎麽說呢?老夏這心裏嘆了一口氣,哎,姑娘,你到底認不認得我?

突然,老夏聽到有個女人的聲音響起了:“小憶,是你嗎?”那聲音很輕,帶著一點顫,有點跟哭啞了嗓子似得。

這個名字可有些時日沒人叫了,老夏知道過去自己叫啥,能叫出這個名的都應該是老相識了,看來她還真是那個照片上的女人。

不過,這聲音可不像是床頭那個位置傳來的,老夏擡頭看看四周,黑咕隆咚的就連查文斌都瞧不見了,他覺得這聲兒更像是從頭頂天花板上飄下來的。

老夏納悶道:難道她真的聽見了我剛才心裏所想的?

“是的,小憶。”那個聲音再次應征了老夏的推斷。

“我現在叫秋石。”老夏心裏對那聲音說道。

女人得聲音幽幽得再次傳來:“葉秋和石頭,你還是念舊的,要是哪天我和你們也一樣了,是不是也得取個名字叫憶秋石。”

既然真能說話了,老夏也不忘記了那道士交代的,試著在心裏說道:“你怎麽了?過去的事兒我都忘了,也記不起了,我有一張照片,上面那個女孩說就是你,查文斌叫我來的,他說我可以和你對話。”

“小憶,我還是得這麽習慣叫你,我也不知道怎麽了,看著床頭得那個人了嘛?”

“看到了。”老夏答道。

“我也看到了,已經好久了,她就一直在我房間裏,怎麽趕也趕不走,你快點叫文斌幫她給趕出去,我挺怕的。”

老夏頓時覺得腦子慌亂了,他扭頭就往外面走,踉蹌著連接撞翻了凳子椅子,一直到有人一把扶住他的肩膀道:“沒事了,我在這,說了點什麽?”

是查文斌,他的聲音還是能讓老夏心裏稍稍平靜一下的,老夏摸索了一陣道:“先讓我出去行嗎,這裏太黑。”

查文斌頓了頓從懷裏掏出一張符來往門口上一貼道:“行吧。”

下了樓,袁家的人都在等著,幾位已經耗盡了力氣的法師看見文斌來了也點頭示意。雖說這道佛兩家屬於不相幹的路子,可這事都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誰也不是來看熱鬧的。

查文斌下了樓,請了座,老夏的臉色有些不好,喝了一口熱茶,低頭沉默了一陣,可把眾人給急得夠嗆。查文斌示意他們不要打擾,任憑老夏一個人去整理一下思路,良久,老夏擡起頭來說道:“她跟我說床上坐著的那個人不是她,她能叫出我以前的名字,應該不會錯。”

這話別人可能聽不大明白,查文斌卻是明白了七八分,起身對那幾位大師行禮道:“這些日子多虧了諸位大師日夜念誦《金剛經》,不然袁小姐恐怕也熬不到今天。”

“阿彌陀佛,道友不必客氣。”說罷,那老和尚又對袁老先生行禮道:“袁施主曾有恩於我寺,老衲還是對袁施主說一句,這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查文斌聽這老和尚一言,與心中所想偏差不大,前些日子他一直在遊走尋覓辦法,奈何無用,用道家的說法,天命所歸,袁小白命中該有此一劫,是躲不過的。

“大師可否借一步說話?”

老和尚身形並無移動,半眯著眼睛說道:“查道友當是想問剛才那位施主口中所言的那個她嘛?”

“正是,小可不才,學道不精,這鬼魅精怪,三魂七魄的也見過多了。實不相瞞,與袁小姐一般的過往諸事,我已有兄弟三人先後經歷,其中兩人現在仍下落不明,那位小兄弟也才剛從鬼門關走過一回,我們所遇到的事幾乎都是這樣,在死之前仿佛看見了自己的肉身飄忽在外,等再次醒來的時候好像是一個完全重生的自我卻又都會失去往昔的記憶。所以,我擔心袁小姐也會走上這條路,已經眼睜睜的看著幾個兄弟先後如此,實在不想看著她再受這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