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禁術

磚匠姓朱,朱有文,跟明朝那皇帝有點像,可他沒皇帝的命。這人算是個好人,怎麽說呢,心腸挺熱,也沒有什麽自己的主張,手藝還湊合,生前絕不是什麽兇惡之輩。這類人死了不會出事,但畢竟還是年輕,四十來歲的人就這麽去了,自己都成屍了還被人扒拉出來三回,這事兒孔老大一家子的確做得過分。

因為他就死在這後山,院子裏東西又都是現成的,查文斌做這個法倒也不難。紅綠紙被剪成了兩條衣服,就地取了一些稻草用棍子串了兩個草人,每個草人穿著紙衣服,一左一右的在院子外面的公路兩邊站著。

朱有文是別家的鬼,所有的陽宅那都是有門神的,他個新鬼自然是進不了這孔老大家的門,所以一直在門外晃悠。孔老大那兒子這會兒還在裏屋病床上躺著,那家夥病得比查文斌在狀元村見的那夥子人還要厲害,那膿包最大得跟雞蛋似得。小孔光著身子躺在床上,一絲不掛,連衣服也穿不上,那身上就跟有人拿開水從頭到腳給他淋了一遍似得,看著確實也挺慘。小孔媳婦每天抹眼淚,只能用棉簽蘸著藥水給他塗,醫院給配的藍墨水,全身的藍色,小孔就跟個藍精靈似得,還得是渾身起大包的藍精靈。

這會兒小孔也被人給擡出來了,大馬路上弄一涼床,過去浙西北家家戶戶都有這玩意,用竹子編得,夏天睡上去涼快。床上鋪著一層稻草,還不能上棉被,那會跟他傷口黏糊在一起。小孔人身體還行,病成這樣了意識還清醒的很,嘴巴一張一合的沖著查文斌擠眉弄眼,查文斌也懶得看,他其實有一句話放在心底很久了:你這就是自作自受,活該的!

一並跟著來的還有夏秋石這位同志,一個純屬路過打醬油中招的五好青年,他有一凳子坐著,懷裏查文斌給他塞了一個銅盆,盆裏裝得都是童子尿,都是附近人家小孩那接來的。

倆草人對視,中間就是小孔和老夏,四方各有蠟燭一枚點著。查文斌給正西方,那是磚匠朱有文死的時候魂魄出去的方位,在那個位置地上放了個竹匾,匾裏有兩碗倒頭飯,若幹貢品,飯裏兩邊各有三支清香已經點著。

查文斌掏出那倆雞蛋往倒頭飯裏給按了進去,再然後又讓人把朱有文那婆娘給擡了出來,這家夥可熱鬧了,洪村幾十年也沒上過這樣的大戲啊。不光是他們,還有一撥人也給安排了工作,查文斌見孔老大家有一幫唱戲的,光演鐘馗的就有仨,好家夥這可是現成的,比他撒個豆子插個紅旗喊天兵天將還慣用呢,都讓他們在院子裏埋伏好,就等他這邊信號了。

接下來,所有的燈都給關了,不相幹人等全部都退回到院子裏。那天晚上天氣也確實不好,大半夜的忽然就起風,那叫的“嗚嗚”作響,人一散,燈一滅,就剩下倆蠟燭在那撲閃撲閃的,馬上上還躺著一個人,這場面,饒是把那寡婦給嚇得不輕啊。

其實女人膽子一般都小,這寡婦死了男人本來在家裏住著就怕,都是喊親戚過來輪流陪著,今晚把她丟在路上做引子,那家夥,這娘們才一熄燈就“嗷”一嗓子撩開了。

“啊!”這一咋呼,查文斌怕她亂跑,趕忙的上前去想安慰:“大姐啊,別怕,我在這兒呢,沒事的。”

那女的也是病急亂投醫啊,好不容易逮著一活人,死死的扯著查文斌的手臂,那說話的腔調都發抖啊:“小兄弟啊,你說這老朱會不會真來啊,他不是死了嘛?”

看著她那副眼神裏的害怕勁,就問道:“那你想見他不?老朱走得急,一句後話也沒交代,要不要……”

那女人一聽,頓時就炸開鍋了,“嗷”得又是一嗓子,這回喊得可比之前要響亮,據說當時整個洪村的燈一下子就亮了一半,第二天不知道的人到處都在打聽昨晚上是哪家的娘們糟了大罪。

叫完了還不算,這娘們還要跑,雙手撐著那轎子就想往外趕啊,查文斌這會已經容不得她了,先是抱著,無奈幹農活的農村婦女那力氣可不是蓋的。小查同志年幼營養沒跟上,被那女人一膀子砸在臉頰上,查文斌頓時就覺得眼冒金星失去了方向。

乘著這個當口,那女人如猛虎下山一般沖出了轎子,光著腳丫子也不顧什麽禁忌了,哪裏人多就往哪裏沖。那孔老大家院子裏的人方才聽到動靜都把門開了,看見那母老虎瘋了一般的沖過來,又聽查文斌在那喊:“攔著她,攔著她啊!”

這會兒還是自己人管用,胖子這邊就跟頭熊一樣的沖了出來,這可謂上演了一幕熊虎鬥。那女人和胖子相撞的那一刻簡直就是火星撞地球,兩個碩大的身軀“哐”得一下,胖子一把死死抱住那女人的腰,那家夥粗得跟大水桶似得。女人也不好顫,掄起黑乎乎得指甲就往胖子身上撓啊,一撓幾條血印,一撓胖子就跟殺豬似得慘叫,幾個回合下來眼瞅著胖子就要投降,葉秋在關鍵的時候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