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遇上道(第2/2頁)

這一判就是一個無期,流浪的道士又成了階下囚,在那大獄裏頭一呆就是五年。正是在那間監獄裏,道士結識了一個人,這個人也是因為成分問題被判了刑,他是誰呢?說起來查文斌還真知道,那個人就是豆子的姨夫,名字叫做何中亮。

何中亮是因為什麽事情被抓的?挖社會主義墻角,這個人腦子鬼點子多,喜歡去賺一些便宜錢,他把目光就投到了孤魂崗子的那座水庫,這個水庫在建成後就由大隊出面投放了大批的魚苗,後來電站還沒來得及發電就被迫關門了,水庫也就成了無人管。加上孤魂崗子偏僻稀少人煙,何中亮就把目光投向了那批已經養了有幾年的魚身上。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一年難得才會在過年的時候分上幾斤魚,按照他的推算,孤魂崗子後面那片水庫裏至少也得有十萬斤以上的魚待捕,這是一個一本萬利的生意。

於是何中亮帶著幾個弟兄去了,幾網撒下去根本就沒見魚的影子,這讓他心生疑惑,最後一網打上來的時候竟然發現裏面有不少人骨頭。也就是在那時他們的漁船開始了像豆子描述的那般驚心動魄的旋轉,幾個人差點葬身水中,仗著自己水性還算不錯,何中亮逃過一劫,在水下他看見了遠處有一張巨大的笑臉正在沖著自己。

被嚇了個半死的何中亮跑下山去跟人說了自己的所見所聞,這個不知深淺的農民殊不知有人剛好利用了這件事針對他。水庫是國家的,那水庫裏的魚自然也是國家的,你去偷國家的魚就是挖社會主義的墻角,這種罪名可大可小,他們才不會聽從你的辯解說自己連個魚鱗都沒撈到呢,他們會指著你家的糞池裏那些漂浮著的大便說這就是魚,只不過已經被你給吃了。

把自己作進了監牢的何中亮就在這裏遇到了那個人民公敵道士,兩人恰好還被分到了同一件監舍,又是通鋪上面挨著的關系,平時分配的工作也在一塊兒。那裏頭生活是枯燥和乏味的,何中亮就拿自己那件事當做了談資告訴了這個老道士。老道士聽完判斷那座水庫裏頭是有文章的,首先不可能有什麽東西能夠吞噬掉十萬斤魚兒不留下一點蹤跡,其次何中亮看見的那張笑臉他認為是一個非常關鍵的存在。

可惜,在文革後期的一次監獄暴亂中,何中亮試圖越獄被打斷了一條腿,再後來聽說他是被轉移到別的監獄裏去了,就再也沒聽過。四人幫解散後,一些冤假錯案也都陸續得到了清白,可是這個老道士卻一直被遺忘在監獄的角落裏,並且在那監獄裏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有吃的有住的,比以前在外面流浪要好得多,生病了還有醫生管,那道士反正無牽無掛就打算在那監獄裏頭孤老終生算了。所以,每一次監獄裏要求他們自己提供材料證明清白的時候,這個老道士都不願意配合,大家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只有一個對應的編號來證明他曾經的審判書上是無期徒刑。他既沒有任何能夠證明自己身份的材料,也不能提供任何可以聯系到親人的方式和地址,就這樣一直到了八十年代中期,監獄迎來了一次改制。

在這一次的改制中,原先的監舍要被拆掉一半,恰好83年開始的嚴打早就讓監獄裏頭人滿為患了。為了騰出一些空間,一些在文革期間被量刑過重但沒有翻案的人開始得到了減刑,他就是其中之一,就這樣,拿著自己當年進去的時候那一身道袍他又出來了,這外面的世界早已是天翻地覆,重獲了自由的老道士已經不敢在重操舊業,他害怕自己又會被人當街捉住扭送進了那牛棚裏頭,便索性改成要飯為生了。

張衛東覺得這個道士是個可憐人,兩人交談之後他才知道這個道士的確是有些本事的,講的那些道教經理聽得他是頭頭是道,只覺得自己總算是遇到了一個真宗的道教門人,於是他便索性把那道士安頓了下來,每天晚上都會帶來酒肉與他吃喝,兩人就像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一般暢談道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