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蔣

我曾經設想過千百般蔣的模樣,在我的眼裏,像他這樣一個厲害而危險的人物,應該是一個極神秘的人才對,可當我真正看到他的時候,除了覺得不可思議還是不可思議。

我沒料到他會以這樣的一個身份出現在我面前,以至於在我看見他的時候有那麽一絲的恍神,好似這只是我憑空的臆想一般。

但是只是看到他的第一眼,我知道他就是蔣,因為他看我的神情變化已經不再是我熟識的那個人,而是真正地變成了蔣。

其實沒有什麽不可能,只是我對蔣的印象一直局限於一個非人的狀態,就像薛和歷,他們看上去都和死人沒什麽區別,所以我覺得蔣也應該是這樣。

可是我錯了,蔣是一個很正常不過的人,最起碼在我目前的認知裏,是一個十分正常的人。

而這個人,就是瘋子。

我曾經懷疑過瘋子,可是卻從來沒有想到他還會有這樣的一個身份,甚至他早在薛之前就已經潛伏在我身邊,無論是我還是薛都沒有發覺。

所以當我從布多的屋子裏出來看到他站在院子裏的時候,我還沒反應過來這是怎麽回事,因為布多告訴我蔣就在院子裏等著我,而我看見的是瘋子。

但是從瘋子冷漠而深邃的表情上,我已經看不到之前那個瘋子的半點身影,所以看到他的時候,我已經知道,這個人已經不是瘋子了。

而還不等我開口,他已經朝我說道:“何遠,我是蔣。”

我只記得我木然地回答他說:“我知道,布多已經和我說了。”

邊說著我回頭看向身後的屋子,這一看卻讓我非同小可,因為布多住的地方,怎麽和我在洛陽醒來之處的義莊如此相似!

而且乍一看的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套出來的,那麽很顯然,布多的住處也是義莊的布置。

當然,包括陽光。

我正在發愣,十三突然冒了出來,他一臉陽光的笑容看著我,我和蔣沉悶的氣氛頓時因為他的出現而變得輕松了起來,他好似一縷清風一樣吹走了我們之間的陰霾。

見到十三如此陽光的笑容,我也情不自禁地微笑起來,同時說道:“十三,你瞞得我好苦。”

十三狡黠地一笑,然後說:“蔣是我師傅,他不讓我隨便亂說,他整人厲害你是知道的。”

後面這句話十三幾乎是貼著我的耳朵說的,十三表面上似乎十分懼怕蔣,但是從他的說話語氣裏,顯然是被蔣給慣壞了,一點也不是師徒的樣子。

所以,在十三說出這些的時候,一些疑問頓時有了答案。

比如為什麽十三會如此懼怕薛,可是卻和薛卻又走得如此之近,薛這麽聰明,不會猜不出十三和蔣的關系;比如他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玄鳥墓中,為什麽會對裏面的構造如此了解,這些只怕都是蔣教給他的。

而最重要的是,自始至終,蔣都在我們身邊,我們卻只看到他的玉印而看不到他的人,而且從沒有人懷疑過他,不得不說蔣的算計能力的確如薛所說,他都有所不及。

下一刻,已經變身為蔣的瘋子又變成了原樣,瘋子平時本來就不怎麽喜歡說話,現在和蔣的脾性倒是也配,所以在看到熟悉的瘋子的時候,我有一種錯覺,似乎之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我們三個人還是來到日喀則時候的三個人,但這個念頭轉瞬即逝,因為有些東西改變了就是改變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在看到蔣以熟悉的樣子出現的時候,卻讓我覺得我身邊就像隨時有個定時炸彈一樣,一種危機感隨即而至。

然後我聽見蔣說:“何遠,我的玉印你也應該還給我了,這麽長時間,還多虧你替我保管。”

我這才意識到他的玉印還在我手上,玉印對於他來說一定是十分重要的東西,我於是拿出來給他,他摩挲了一陣,然後才將它收起來。

同時他說道:“布多應該和你說了,我們要去羊八井,何遠你有沒有什麽意見?”

我其實並沒有什麽意見,因為既然布多說讓我最好去一趟羊八井,那麽那裏一定有重要的東西,可是在回答蔣的問題的時候,我還是猶豫了一下,無他,只是因為臨走時四叔的叮囑,而且他反復地跟我強調讓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去羊八井。

可是一想到四叔,我的心就猛地揪了起來,我無法形容這時候我的心情,洛陽四叔的那一張臉和布多屋裏木棺裏的四叔的臉就重合在一起,這兩個人,竟然是一模一樣的,我一時間竟然也絲毫無法分辨究竟誰才是真正的四叔。

而布多也沒說,他只說洛陽的四叔並不知道這件事。

我在棺材裏看到的,是活生生的四叔的臉,顯然他已經死去很久了,但是用了特殊的貯藏手段所以屍身並未腐爛,而只是出現了輕微的幹枯。所以從年頭上判斷,四叔死了最起碼有一些時候了,只是這些都是我自己的猜測而已,布多卻一個字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