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裸女莫莉的幽靈(第3/4頁)

她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但話說回來,叠戈根本就沒聽到她走進舞廳的腳步聲。然後,就在他的眼前,她不見了。

“當”的一聲,手槍掉在了地上。

叠戈惶恐地繞過桌子走向舞池。每走一步,重重的腳步聲都在屋子裏不斷回響。他呼吸急促,呆呆盯著幾秒鐘前她站著的地方。

她真的消失了!

* * * * *

雪茄的煙霧繚繞在會客室裏,就像成群的海鷗盤旋在密西西比河上。哈瑞斯站在玻璃門前。屋外,濃重的晨霧掩蓋了煤氣燈光。他熟門熟路地給自己倒了一杯白蘭地。精美的水晶酒杯在他巨大的手掌裏顯得格格不入,就好像一頭熊在輕撫一朵花兒一樣詭異。

“啊,叠戈先生。”哈瑞斯沖著那個狼狽的老人喊道,似乎覺得這樣很有趣。

“是‘叠戈·德·吉布法羅先生’。 ”他臉色蒼白,但仍本能地反駁說。這一反擊雖然迅速,但是毫無一貫的殺傷力。

哈瑞斯毫不在乎地聳了聳肩,這讓叠戈更加煩躁。與冰冷、死氣沉沉的舞廳不同,會客室裏很暖和。他汗濕的背心開始蒸騰出水汽。他想象著自己是哈瑞斯,走在美洲的叢林裏,肩上扛著一頭剛獵來的鹿,熱氣從鹿身上散發出來。這畫面可不那麽讓人愉快,叠戈馬上把它揮去,這一閃而過的幻想讓他更加火冒三丈。

“你家的奴隸比舊靴子還破。”哈瑞斯評價說。

叠戈連骨頭都開始疼了,他吃力地坐到椅子上。“你說什麽?”

“我說她病得比瘟狗還重。”哈瑞斯解釋說,“我在野外的時候見慣了瘟疫,但是沒想到在有錢人的家裏也有。”

“安妮塔沒得瘟疫。”叠戈嘴上回答著,但其實並沒有注意他在說什麽。那女人就在他眼皮底下消失了!在他自己家裏……

“不管怎麽說,你現在開始有些‘代代相傳’的小癖好了。”

“不好意思,阿普爾頓先生,你在說什麽?”

哈瑞斯吸了最後一口雪茄,然後把它掐滅。“好吧,你好像跟弗朗索瓦·福盧格有些不光彩的聯系。”

“我猜你指的是生意往來以外的?”叠戈問道,終於把自己拉回眼前。

“走私,”哈瑞斯給了一個簡明的總結,“這就是你的生意。對,我說的是走私之外的。你那姑娘是他情婦的女兒吧?”

叠戈瞪著哈瑞斯,完全不知其所雲。“什麽?”

“很明顯,你勾搭上了他情婦的女兒。”哈瑞斯解釋說,“這事兒你想保密,我不介意。但是如果我有這麽個大美妞,肯定大吹特吹了。我也總覺得皇室的人做事兒奇奇怪怪的。你也一樣,都是腦袋缺根弦的人,你懂我的意思吧。不過反正我也管不著。”

“你是說……那個女人……”

“她跟福盧格的情婦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哈瑞斯接過話頭,“肯定是她女兒,沒別的可能。我挺了解她的,盡管我們……呃,怎麽說來著……‘社會地位不匹配’什麽的。跟你說,她應該跟我過一夜的。這是當時交易的一部分。”

叠戈盯著玻璃門上反射的煤氣燈光。他震驚得一時無法回答,迫切地朝餐櫃揮了揮手,“白蘭地,”他說,“給我倒一杯。不是那個!倒水晶醒酒器裏的。謝謝。”

叠戈已經快要歇斯底裏了,必須要喝一杯冷靜一下。雖然哈瑞斯照辦了,但他可不是叠戈·德·吉布法羅的仆人——他很樂於用自己豐富的言辭提醒叠戈這一點。遞過酒杯之後,哈瑞斯笑了起來:“上帝啊,突然想起我幹的上一個妞,她的臉醜得像一只嚼著黃蜂的鬥牛犬。”

叠戈猛地把酒杯放到桌上,大喊道:“阿普爾頓先生!我不是讓你去馬車上等麽?”

他生硬地指著走廊方向。

“這裏不是暖和嘛,所以我才回來的。”哈瑞斯抱怨著離開了。叠戈則保持著僵硬、挑釁的姿勢,直到對方走到走廊的另一頭。靴子踩在地毯上的沉悶聲音朝門廳方向遠去了,叠戈終於放松下來,長出了一口氣。

在他們走之前,他需要點時間來理清頭緒。他們已經在這個悶熱的房間裏合計了一整晚,這讓叠戈身心俱疲。那個野人把那個女人當成他的情婦,對此他毫不吃驚。大部分叠戈這個年齡的人都有一兩個這種伴侶。雖然叠戈沒有,但是他沒必要否認。事實上,承認自己有情婦比承認家裏鬧鬼要容易得多。

一陣微弱的聲音傳到他耳朵裏,是一種輕柔的摩擦聲,來自陽台方向。是不是那個裸體女鬼在外面?抓撓著玻璃門要進來?這個想法讓他不寒而栗。但不對,聲音不是從玻璃門外面發出的,而是內側。準確地說是從窗戶旁的棋盤上傳來的。棋盤擺在一個有華麗鐵藝桌腿的小桌子上。黑白棋子隊列整齊地守護著它們的方寸之地——至少曾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