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四章 結局尾聲

老藥的兒子專程過來給我報喪送藥,就是為了不讓我再跑一趟。可拿著這沉甸甸的藥,我仿佛能看見老藥那顆熾熱的心,這個相識了二十多年的老朋友,重情重義,直到臨死的時候,還惦記著我以後會沒有藥材可用。

我要送他最後一程。

我立刻跟老藥的兒子啟程,趕到了百草村。老藥的親朋不多,我和他兒子趕到,就正式開始下葬。

我的心情很沉重,人就是這樣,很多道理,其實自己心裏清楚,譬如說生老病死,誰都不能避免,誰都不能逃脫,但事情真正擺到面前時,總是跨不過自己留給自己的那道坎兒。

我在百草村留了兩天,等到老藥入土為安之後才離開。走出百草村很遠,我回頭看了看,當時和落月分別時的那種感受,又一次襲上心頭。

有些人,見了這一面之後,就永遠沒有再見的機會。

我回了小盤河,在這裏過了一段安靜的生活,小盤河很平靜,沒有發生任何意外。閑暇的時候,我會到河道邊兒去走一走,看一看。

滾滾大河向東流淌,千百年都未曾平息過,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這條大河而生,又因為這條大河而死。

我拿著手裏的旱煙袋,一邊慢慢的抽煙,一邊信步朝北走去。偶爾能見到忙碌在大河兩岸的人們,他們世世代代生活在此,不管這條河給他們帶來了多少患難,可他們總是不願離開,只因為這是家園,也是故土。

滴滴……

正當我眼神恍惚,望向大河的時候,一陣滴滴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路。擡眼一看,我看到河灘那邊的小路上,開來一輛車子。我離開過大河灘,見識過外面的世界,我知道這種車子叫做汽車,是那些大城裏面達官貴人才能坐的東西。在我們偏遠的河灘,罕見之極。

我眯著眼睛,朝那輛車子看了看,車子開到不遠處的時候停了下來,車門一開,從裏面鉆出來一個人。

這個人穿著尋常的衣服,看不出有什麽富貴氣,不過,當我看見這個人的臉龐時,感覺到了些許的訝異。

這個人的歲數比我稍稍大了一點,精瘦幹練,我不可能看錯,這個坐著汽車來到河灘的人,就是當年三十六旁門的頭把,黃沙場胡家的胡刀。

上一次見到胡刀,還是很多年前,我記得那時候他從了軍,手下還帶著一票兵爺。轉眼這麽多年過去,胡刀沒有穿軍裝,他當時就和我說過,有一個什麽河務局,專管大河灘的事情,他要到河務局去辦差。

我看見了胡刀,胡刀也看見了我,我們都是有眼力的人,盡管這麽多年不見,卻不會認錯人。他也有一點驚訝,不過隨即鎮定下來,大踏步的朝這邊走。

“我們有很久都沒有見面了。”胡刀的語氣溫和,當年,他也是個倔強沖動的少年,只不過二十多年的歲月,足以把一個人身上的棱角磨去:“看你的樣子,應該過的不錯。”

“還好,起碼沒有丟命。”我拿著煙袋,慢慢的裝了一鍋煙,同時暗中打量著胡刀,想看看他到底有什麽意圖。

“你還是七門的人,對嗎?”胡刀走到我跟前,沒有什麽敵意,就如同多年未見的朋友:“從上次咱們見面之後,我離開了很多年,最近剛剛回來,我又回了河務局。”

“挺好,那個河務局,跟以前的河道衙門一樣,都是官差,都是官老爺。”

“陳六斤,我以為你是為數不多的能懂我的人。”胡刀笑了笑,說道:“如果我貪圖高官厚祿,我就不會離開三十六旁門,我去河務局,只是因為,我想讓這條大河平安無事,我想讓所有大河兩岸的人都能好好活著。”

“志向遠大,心懷天下。”

“不光我這麽想,你不是也這麽想的嗎?如果不是抱著這個念頭,你不會奔走了這麽多年。我們各有各的路,可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我年過不惑,少年時那些夢想,都已經不復存在,我只想完成心裏的這個夙願。”

我相信胡刀,我相信他說的是真的,世上就是有這麽一種人,甘願丟下舒適安定的生活,去走一條別人都看不懂也理解不了的路。

“陳六斤,我有幾句話,想勸勸你。”胡刀從身上取出一個小酒壺,說道:“我們是有同樣的目的,可我們走的路卻不一樣,河鳧子七門和三十六旁門為了這條大河,已經爭鬥了太久,死傷者不計其數。我們挽救大河,是為了讓更多的人活下來,而不是以此為契機,釀成不必要的殺戮。陳六斤,你和你的同門,放手吧,把這些事情交給我們河務局來做,如果你相信我,我一定會讓你看到最好的結果。”

“交給河務局來做?”我搖搖頭:“以前河道衙門的事情,我聽說過一些,官老爺每年從上面拿了錢,九成歸了自己,剩下一成拿去修河,修來修去,年年水患不定。把希望寄托在河務局,你覺得,我能放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