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床

霍見歸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他沒動,不是因為他不敢動,而是因為他不想動。

他直愣愣地盯著屋裏天花板上倒垂著的那個女人,他在等待著,等待著這個女人探出她的那張臉。

他覺得這張臉一定血肉模糊,很恐怖。

他甚至有些期待。

女人的臉終於從又黑又長的頭發裏面伸了出來,她的臉跟普通人的臉沒有太大的區別,只不過臉色異常蒼白,那是一種病態的白。

她的眼圈深陷,眼珠中布滿一條條清晰可見的血絲。

那些血絲在她的眼球裏面蕩漾了一下,隨後,她的眼神發生了一些變化。

霍見歸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她,他的身子筆挺,全身的肌肉已經繃緊,右手緊緊握住了黑色雨傘的傘柄。

忽然間,女人發出了一聲輕微的低哼。

霍見歸全身的肌肉驟然松弛。

也就是在這時,‘吱呀’一聲響,房門再次緩緩拉開。

天花板上的那個倒垂著的女人如同瞬移一般迅速移位,消失在了霍見歸的視野之內。

“你……是……誰?”

一個聲音從門裏面傳來,聲音低沉而壓抑,緩慢的如同陳舊失修的齒輪。

霍見歸微微低頭。

門裏面站著一個人,一個女人,頭發散落,一身白衣,白衣上不規則地點綴著一些紅色的斑點,像是一個個紅色的眼球,正在盯著霍見歸看。

她的眼窩深陷,眼球布滿血絲,她的一只手扶住門框,另外一只手緩緩擡起,彎彎曲曲地指向了霍見歸。

霍見歸深吸了一口氣,低聲道:“我是霍見歸,葉茜介紹來的。”

“你也是……來給我……治病的?”

“不,我是來給你驅鬼的。”

女人微微一愣,瞳孔瞬間放大,彎曲在半空的手指霎時僵住。

“可你……不像個道士……”

“道士是造鬼的,我們既不殊途,也不同歸,可以說,我們是對頭。”

女人眼珠中的血色再次蕩漾了一圈,她的嘴角抖動了一下,隨後,她轉過身,彎著腰,弓著背,異常緩慢地走進了房間裏面。

房門開著。

豆芽貼在旁邊的墻壁上,驚訝地望著霍見歸。

霍見歸轉過頭去,對著豆芽微微一笑,隨後,邁步走了進去。

走進去之後,他就吃了一驚。

他在房間內看見了無數多個自己,影影綽綽,搖搖晃晃,每個自己都在盯著他看。

“嘎達!”一聲響。

他關上了門。

門上也多了一個他,緊緊貼在門板上,一襲黑衣,身形筆挺,正在盯著他看。

霍見歸擡起手,對著門上的自己,輕輕戳了過去。

他碰到了一個硬物。

門上是一面玻璃,很薄的那種玻璃,幾乎緊緊嵌進門裏面,像是一層膜一樣。

這是一扇內置的玻璃門。

房間內那些影影綽綽的影像,當然也都是玻璃照出來的。

四周的每一面墻壁上,都有好幾扇玻璃。

甚至地面上,也有一扇玻璃。

看來,剛才趴在天花板上那個倒垂的女人形象就是這些玻璃來回折射形成的,或許,剛剛,女人就在趴在地面上的這扇玻璃上給霍見歸拉開的房門。

霍見歸轉過身,環顧房間。

房間內有些陰暗,有些潮濕,甚至可以說,有些陰氣森森。

空氣中有一股藥水的味道,還夾雜著一股淡淡的腥氣。

窗簾是深藍色的,嚴密地罩住窗戶,一縷陽光也沒有照射進來。

兩個衣架靠墻而立,一個衣架光禿禿的,另外一個衣架上則掛著一整套的衣服,甚至底下還有一雙皮鞋,看起來像是一個鏤空的人。

電視機被黑幕蒙著,衣櫃被黑幕蒙著,梳妝台被黑幕蒙著,寫字台被黑幕蒙著。

整個房間內,除了那一面面的鏡子,以及那兩個衣架之外,最引人注目的當屬那張背靠南墻而立的大床了。

床很大,像是三人床。

床身是朱紅色的,紅的發黑,跟照片中的一模一樣,跟他想象中的一模一樣。

床頭上擺著一個血紅色的蠟像,只有上半身,沒有下半身,蠟像面無表情,緊盯著前方。

床下有擋板,擋板中間是兩個小櫃子,上著鎖。

床的四角上綁著四條紅色的拇指粗細的繩子,繩子密密麻麻地纏住床腳,繩子的另外一頭綁在墻壁上的一個大釘子上。

南墻和北墻上分別有兩個大釘子。

四根紅繩一端綁在床腳,另外一端則綁在這四個大釘子上。

整張床,似乎是被繩子吊起來的。

霍見歸微微吃了一驚。

此時,那個女人正仰面躺在床上,她的兩條腿露在外面,腿比臉還白。

女人的眼睛緊盯著霍見歸。

霍見歸站在床頭,緊盯著女人。

良久過後,霍見歸才道:“你的房間內沒有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