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向風中逃亡(下)(第4/5頁)

二人上到高處,耳中聽得狂風暴雪“嗚嗚”怪叫,風大得好像隨時都能把人卷到天上去,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我和胖子只好背上步槍,手足並用往前爬行,扒住屯谷倉夯土墻的邊緣,小心翼翼地探頭張望,發現有一頭惡狼已經上了頂棚,胖子當即端起步槍對準狼頭射擊,狂風暴雪中完全聽不到半自動步槍的射擊聲,而中彈的惡狼則將頂棚砸出一個窟窿,翻著跟頭滾了下去,其余的巨狼前仆後繼蜂擁而上。我和胖子人手一支半自動步槍,僅擋得住兩個方向,尖果和陸軍相繼爬上來助戰,子彈用光了拿槍托去砸、用槍刺去捅,屯谷倉中用來插草的叉子,也成了我們手中的武器,將一群又一群爬上屯谷倉的惡狼擊退,人和狼都是殺紅了眼,全然忘卻了寒冷與恐懼。此時的天色越來越暗,規模罕見的暴風雪,呼嘯著掠過17號農場。我百忙之中往下看了一眼,屯谷倉下面密密麻麻的是無數雙碧綠貪婪的狼眼,那是擠不到近前的惡狼,正仰頭望著屯谷倉上的活人,看得人頭皮子都跟著發麻,兩條腿止不住地打戰。

我的身子晃了一晃,險些從高處直接掉下去,急忙扔下子彈打光的半自動步槍,張開雙手緊緊抱住墻頭。一頭巨狼趁機躍上了頂棚,齜了齜狼牙,張口向我撲來。

我的身子幾乎凍僵了,想要躲避卻力不從心,即使躲得過這一撲一咬,也擋不住後面源源不斷的惡狼,一時間萬念俱灰,只好閉上眼睛等死。正當此時,胖子從夯土墻上站起身形,倒轉了手中的半自動步槍,槍托往前狠狠砸去,這一下正掄在狼頭上。惡狼“嗚”的一聲哀鳴,從高處掉了下去。胖子又奮力將我往旁一拽,避過了另一頭撲上來的巨狼。那頭巨狼背生紅毛,一撲不中,恰好撲在屯谷倉的頂棚上。它這一撲使足全身力氣,又將頂棚砸出一個大口子,打著滾兒跌進了屯谷倉,不偏不斜,正落在我們之前攏起的火堆上,摔得火星亂濺。四周的幹草垛堆積如山,幹草見火如何得了,“轟”地一下引發了大火。

火借風勢,風助火威,霎時之間烈焰翻滾,火舌升騰。一個火頭直竄上來,已經爬上屯谷倉頂棚的幾頭惡狼嚇了一跳,扭頭又躍了下去。周圍的狼群也紛紛往後退開,因為狼的天性怕火,雖然處在酷寒的暴風雪中,卻也不敢過分逼近。17號農場屯谷倉裏的幹草引燃了大火,迫使我們四個人撤到頂棚邊緣。此刻的雪片已如鵝毛般大,借了風勢鋪天蓋地地落在荒原上。屯谷倉內的煙火往上升騰,又被暴風雪壓住,一時半會兒還威脅不到趴在墻圍頂端的幾個人,反倒擋住了狼群的猛撲。我身上沾染的狼血已經凍住,棉襖已被撕開了好幾條口子,身體因寒冷變得麻木僵硬,感覺不出自己身上有沒有傷,正待低頭察看,卻見尖果攀在木梯上,冒煙突火要下去,我趕緊將她拽了回來。

從西伯利亞席卷而來的暴風雪,一陣緊似一陣,兩個人縱然面對面大聲喊叫,對方也完全聽不到,因為叫喊聲都被暴風雪吞沒了。不過我知道尖果想做什麽,那只小黑狗還留在屯谷倉裏,這場大火一燒起來,必定難以幸免。可是下邊的火勢太大,她冒死下去不但救不了那只小黑狗,連她自己的小命也得搭上!尖果不想讓小黑狗活活燒死,執意要從木梯上下去。我狠心阻攔,兩個人一個掙一個拽,在屯谷倉上相持不下,趴在夯土墻邊緣的胖子和陸軍,則在聲嘶力竭地大聲哭叫,他們的叫喊聲也被暴風雪完全吞沒了。正在這亂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忽見屯谷倉中那只狐狸銜起小黑狗,順著木梯逃上頂棚,身上的狐狸毛都被火燒焦了。

我使勁揉了揉眼,根本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一幕,狐狸和狗本是天敵,狐狸連狗的氣味都難以接受,怎麽可能冒死救出一條小狗?或許是這只狐狸的崽子在不久前死了,母性的本能使它不忍心看小黑狗命喪火窟,又或許是要依靠眾人抵禦狼群,總之它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拼命把小黑狗叼到了高處。漫天風雪之中,老狐狸和小黑狗,還有我們這四個人,趴在屯谷倉的夯土墻上,身後烈火濃煙,周圍則是多得數不清的餓狼。

四個人見此情形,都明白已經到了窮途末路,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可正在這麽個生死系於一線的當口,團團圍住17號農場屯谷倉的狼群忽然一陣大亂。我們不明所以,從高處往下一看,只見暴風雪中沖來一群野狗,為首一條黑色巨犬,正是此前逃走的大黑狗!它身後是幾只與它種類相似的巨犬,最大的一條,幾乎和黑驢差不多,其後緊緊跟隨著百余條普通的野狗。這一百多條大大小小的野狗,什麽樣子都有,有的是牧犬,有的是獵犬,還有不少土狗,顯然是常年在人跡不至的深山老林中出沒,一個個長毛邋遢,野性十足,都有如下山的猛虎一般,沖進狼群之中到處亂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