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無限永久連環機關(第2/3頁)

原來啞巴昆侖摩勒為把竹梯擲到城下,不得不踏在火中,離了群盜據守的竹塔,此時已被亂箭射做了刺猜一般,龐然的身軀轟然倒在火中,頃刻間燒成了一團火球。

陳瞎子見跟著自己多年的昆侖摩勒死得如此慘烈,不覺觸著心懷,險些一頭栽下竹梯。但他本是帥才,見慣了生死之事,又知道此刻眾人性命全系在自己身上,只好硬起心腸,抖擻精神,幾步登上竹梯的最高處。

古墓中的甕城四墻,都如甕壁般向內略微凹陷,城壁溜滑異常,就是刻意為了防備那些手腳淩厲的賊人攀城。啞巴臨死前拋過來的竹梯,斜依在城墻上,頂端只剛到三分之二的高度,任憑陳瞎子本事再大,也沒辦法從此處躍墻而過。

好在手中還拖著那架躍過火海時的竹梯沒有松脫,忙將這架蜈蚣掛山梯掛在城頭的垛口上,倒提了腳下所踩的這架,飛身登城。

城下火光映得城上忽明忽暗,只見在火光明暗之間,一具具木俑穿著盔甲袍服,圓木拼接出的身體裏,發出“咯棱棱”的木頭聲響,在城墻後瞪目運箭,控制機蝗飛射。當時西洋的自鳴鐘機關之理已不出奇,實際上在秦漢之時,就有方士可以使機括控制木偶來演出整套的雜戲,但在機括控制下,那些看似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行動,必有定律節奏,稍亂一步就滿盤皆散。

陳瞎子雖是平生廣見博學,可臨到近處,看到這些形如鬼魅的木人,還是不免覺得全身發毛。看來古時傳說有些古墓中藏有鬼軍護陵之說不假,若是不知就裏的人,在地宮中猛然見了木人機括動作起來,驚駭之余,自然真就將其當做守陵的鬼軍了。

木人動作不絕,仍然是亂箭不斷。陳瞎子見城上除了這無數木人木俑之外,就全是密密麻麻的弩機、箭匣,間有數張絞輪轉動的床子弩。那藏在城上的一匣匣箭矢數之不盡,也不知射到什麽時辰才會告罄。城頭上雖是人影晃動,機簧響動紛亂,但實則只有陳瞎子他自己一個活人,置身於如此詭異萬分的情形,實令人毛骨悚然。

陳瞎子冒死登城,原就是搏命而來,雖是心底裏生出惡寒,但為救出那些幸存的手下,仍是壯起膽子,硬著頭皮,從身邊那些直眉瞪眼的木人中穿過。四下裏一張,已知先前判斷無誤,城上敵樓裏有個水銀井——在機簧之術中,習慣稱機關的核心部分為“井”,並非是真如水井一般的構造。要破這機關城,唯有把井中水銀瀉出,只要流轉往復的水銀一失,便如同水車失水,風車無風,一旦破了機關井,城周那些機弩也就變得形同虛設了。

看定了周遭形勢,又聽機括水流之聲,心中便已有了計較。他晃動身形接近敵樓,那敵樓中有許多四方的敵孔,裏面的水銀被城中火氣一逼,汞氣刺鼻。陳瞎子黑紗罩面,屏住了氣息,正要將蜈蚣掛山梯戮進敵樓,攪停機關,忽覺腳下無根,猛地一沉,整個身子立即向下落去。

原來這甕城的城墻中空,裏面除了機相灌輸的水銀機括,城頭更有許多翻板陷坑,看著平整堅固的地面,只要不知情的踏到翻板上,就會立刻落在坑裏。陷坑是極惡毒的機關,坑內有“臟、凈”之分,凈坑裏面沒有致命的東西,專是為了生擒活捉;臟坑則是為取人性命,裏面暗設簽、釘、毒水之物,掉下就別想活命。而且說陷坑狠毒,主要是因為這種陷阱一旦踩到了,就幾乎無人能夠幸免,那人身手再怎麽出眾,奈何力從地起,腳下落了空,無依無著地掉進去,縱有周身的本領也施展不出。

但卸嶺群盜縱橫天下近兩千年,憑的就是矯健身手和器械精良,那蜈蚣掛山梯是多少代人嘔心瀝血打造得來,其用途除了登梯攀高,還能克制各種古墓機關,形勢越是險惡危急,它的作用發揮得也就越大。陳瞎子落入翻板陷坑的同時,已將那竹梯的百子掛山鉤搭上敵樓,身子下墜之勢立即停住,離陷坑裏鋪設豎立的鐵矛矛尖,只有寸許的距離。如果再稍微向下一點,就算身上有鋼紗甲胄護體,也會由於下落之勢太猛被戳死在坑內,驚得他全身冷汗淋漓,手腳都有些軟了。

陳瞎子把命撿了回來,在心中連叫“祖師爺顯靈”。他手腳並用,攀著蜈蚣掛山梯上了敵樓,見敵樓沒有門戶可入,便拖過另一架竹梯塞入樓內。猛聽一陣巨響,長梯立刻卡在了機關井內,敵樓中的流水之聲隨之斷絕,一股股的水銀從箭孔中流了出來。

陳瞎子急忙憑借竹梯,提身縱到城頭的垛口上。這時四周城墻上的木人,失去機括後,已紛紛停止活動,神情木然地立在城上,床子弩上即將射出的第二排重箭,也由於絞輪停止而留在了弩床之內,一時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