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秉燭夜行(第2/3頁)

我定了定神,見村外山坡上有座巨碑,碑上鍥著“地仙墓欞星殿”六字,並刻有精美的星宮紋飾,碑面有石雕的靈獸相馱。我想看清楚前邊的情況,便攀上碑頂,在高處放眼看向四周。

只見屍形山腹部有幾條圓弧形淺溝,每隔著十幾步,便有一尊魁梧高大的獨腳銅人,銅人赤身裸體,形貌七分活像鬼,三分才像人。它們的面貌惶怒可畏,怒目圓睜,口中不斷湧出陽燧,流淌在溝中石糟裏,猶如一條條暗紅色的血河纏繞循環,把從四周爬過來的棺材蟲全部阻在了外邊。陽燧雖然屬於冰冷的礦物質,自身並沒有熱量,卻足以使懼怕光線的棺材蟲不敢越雷池半步。

位於數條環形陽燧河流當中的山體上,陷著一條山縫形成的深壑,壁上嵌著棧道,兩側建有幾座淩空橫跨的牌樓,飛檐鬥柱,高低錯落,看起來顯得氣象不凡。《秉燭夜行圖》中描繪的地仙理應就在這條深壑的底部。

我回到石碑底下,招呼眾人縱身跳過陽燧湧動的石槽。大夥暫時擺脫了身後窮追不舍的棺材蟲,心中稍稍安穩了一些,可走到牌樓前向盤古屍脈的深壑中一張,見裏面漆黑莫辯,寂靜詭異,又都有種剛離虎穴,復入狼窩的不祥之感。

幺妹兒雖然膽大過人,但她這幾天所見所遇,盡是從死邊過的驚奇駭異之事,免不了有些六神無主。而且地仙把活人騙入墓中殉葬的傳說,在青溪鎮自古流傳,她望著壁上青石棧道,就像是一條條青蟒蜿蜒著鉆向洞窟深處,更是心裏發慌。

我只好給她吃點定心丸,一邊熄掉火把,給戰術射燈更換最後的備用電池,一邊告訴她地仙封師古想出出山度人的傳說,是非常不靠譜的。這人死了多年,屍體非僵即腐,最多是個木乃伊,哪裏成得了仙家?我這輩子走南闖北,進過不少古墓,從沒見到哪座陵墓裏有什麽屍仙;退一萬步說,封師古這老地主頭子就算真詐了屍想出山害人,它也絕不會得逞,我相信歷史和人民是肯定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幺妹兒點了點頭,表示雖然緊張過度,但還能跟著隊伍走。胖子說:“你們盡可放心,我看要死也是孫九爺這個觀山封家的孝子賢孫先歸位,到時候也得拉上墓穴裏全夥的觀山太保給咱們墊背,不把他們這事給攪和黃了不算完。”

孫九爺無奈地搖了搖頭:“都到這時候了你們怎麽還顧著逞口舌之快?”他又對我說:“你也別揀大的吹了,是不是還留著一些火油準備焚燒墓中古屍?到時候可別看見滿室明器就舍不得動手,千萬不能猶豫手軟,墓中屍仙如果真的逃出棺材山,咱們的麻煩可就大了。”

我正想說:“這事完全不用囑咐,我自然知道輕重緩急的利害關系。”卻忽聽頭頂上空的巖層裏發出一陣陣裂帛般的聲音,裂帛聲連綿不絕,震得人耳底都是疼的。

眾人下意識的擡頭往上看,但一來地底暗無天日,二來半空猩紅色的霧氣彌漫,根本看不到巖層中的情形。幺妹兒奇道:“這山要塌了?”Shirley 楊說:“不是,棺材山是沒有蓋的石棺,好像是埋在山殼裏的九死驚陵甲快要脫落下來了。”

雖然近千年來從沒有盜墓者遇到過九死驚陵甲,但是對於此物的犀利之處卻也曾有耳聞。這種混合著青銅與血肉生長的地下植物,絕不是三五個人就能應付的。銅蝕血甲在巖層中掙紮蠕動的響聲,在我們耳中聽來,就如同是死神的咆哮,每聽到半空中有一陣裂帛聲發出,就恰似潑在自己身上一盆冷水,不由得心驚肉跳,寒意陡增。

我們擔心驚陵甲會隨時從濃霧中出現,不敢在屍形山的表面過多停留,匆匆把孫教授和幺妹兒裹在中間,踏著嵌壁的石階向下走去。

欞星殿上方是兩壁相峙的一條深壑,十分狹窄陡峭,兩側古壁刀砍斧剁般整齊,在射燈的光束中,可以清晰的看到地層中條條巖脈動起伏,但離在近處觀看,泥土中也是參差凹凸之處。那些地方埋有許多形狀奇異的玉璧,玉色古老,有的殷紅,有的蒼郁,都不是近代之物,大多都已殘破不全了,按照《觀山掘藏傳》裏的記載,這些玉器全是巫邪文化時期,埋藏在棺材山裏獻祭之物。

我想起先前在畫卷中看到的場面,那些殉葬者入墓時正是經由這條道路。在埋有玉器的墻壁裏,藏著許多幽靈般的鬼影,但身臨此境,卻並未見到《秉燭夜行圖》中描繪的情形。其余的人肯定也有這個念頭,人人都覺背後冷颼颼的,好像在後頭有惡鬼悄然跟隨,不時回頭查看,越向深處走,這種不安的感覺便越強烈。

Shirley 楊突然想起什麽,她對我說:“在那幅《秉燭夜行圖》中,所有的人都拿著燈籠火把,而且咱們也是點了火燭才得以見到隱藏在畫中的黑影,也許這是在暗示——在欞星殿前要憑借火光才能見到一些平常看不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