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賬簿

這件事情轟傳一時,當地人對此議論紛紛,有人說金點胡先生浪得虛名,騙了馬六河的一注錢財,卻為人家指了個兇穴,結果壞了他家幾十條人命,可能那位胡先生自己也知道事發了,所以卷著家當逃了個不知去向。

但更多的人卻不這麽看,“鬼帽子”墳土中先後掘出兩塊石碑,上邊刻的碑文何等警醒!仔細想象“葬此吉、居此絕,義者吉、不義絕”之言,就能明白不是金點胡先生指錯了穴眼,而是馬六河喪盡天良,這些年明爭暗鬥,又倒賣假藥材,在他手中也不知害死了多少人命,方圓幾百裏,誰不恨他?可見欺心的事是做不得的,老天爺專要收他這一門,真正是蒼天有眼,神目如電,報應不爽。

胡先生再往深裏打聽,人們果然都對馬六河這一家恨之入骨,此人欺詐親戚,侵害鄉裏,窩藏盜賊,生意上專做些無風起浪、沒屋架梁的虛假勾當,把地方上攪得寸草不生、雞犬不寧,可以說是惹得天怒人怨。大多數老百姓對其家滅門慘禍鼓掌稱慶,都道這是“人惡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

而馬六河祖墳中刨出的殘碑,也是真有出處來歷的,據本地廟裏的一個老僧講,很多年前確實有過“鬼帽子山”的地名,山下這片曠地,曾是城隍廟的所在,趕上鬼節給死人燒紙錢,就在這山口處。廟底下埋了石碑是為了告誡後人——“陰地不如心地”,風水龍脈再怎麽好,也不如自家積德行善最好。

後來城隍廟毀於兵火,幾百年歲月消磨,舊址早已不復存在,想不到埋在土中的殘碑至今尚存,又因馬六河家的事情重見天日,讓世人知道天意之深、天道之巧。

從此以後,胡先生再也不敢聲稱自己精通風水地理了,他算是終於知道當年師傅所言之意。為何說“天道無言”?只因老天爺不會說話,但天地之感應往往在於人心,無論是造墳建宅,都應當以積德為本,正所謂“心為氣之主,氣為德之符”,天地未必有心於人,而人的心意德行往往與天地感應。

我將此事說與李老掌櫃知道,是為讓他明白風水之學,是指“天人相應之理,造化變移之道”,而不是說找塊墳地埋骨這麽簡單,不應該過分迷信,古往今來多少皇帝死後都埋在龍脈上,可照樣阻止不了改朝換代的歷史潮流。

李掌櫃點頭道:“燈不撥不明,話不說不透,窗戶紙不捅一輩子不破,今天聽你一說,確實是這番道理……”他忽然想起一事,把幺妹兒叫進屋來,吩咐了幾句,好像是讓她去拿件什麽東西。

幺妹兒在房中翻箱倒櫃的找了好一陣子,終於找到一個烏木匣子,匣口沒有鎖,穿了兩道繩子緊緊紮縛著,繩扣都用火漆封了,上面還按了押印,裏面沉甸甸的似乎裝了許多東西。

我和胖子頗感好奇,還以為李老掌櫃又要同我們賣弄什麽鎮山之寶,就請教他匣子裏面裝的又是什麽奇門暗器。

老掌櫃說:“這裏邊裝的東西是什麽,我也不知道,甚至從來沒看過,可你們或許知道一二。”

我更覺奇怪:“您的東西您都不知道,我們又不能隔空視物,怎麽猜得透?”說到這我心念一動,忙問,“莫非是摸金校尉的東西?”

老掌櫃道:“沒錯,我先前看你們能識得金剛傘,就知道肯定與當年來我店裏定做此傘的客人是同行,因為金剛傘不是尋常的器械,只有摸金倒鬥的才用。當年那位客商來我店中要造一柄金剛傘,並且在櫃上寄存了這匣物事,說好取傘的時候一同拿走,可這人一去就是數十年不見蹤影,如今我黃土埋到脖子了,卻再沒見過他第二次。”

說起這段往事來,老掌櫃難免感嘆良久。擋不住日月穿梭、物換星移,如今蜂窩山早已從河北搬到了四川,經歷了那麽多年月,身邊多少東西都沒了,這烏木匣子卻始終保存完好,因為當初應承了人家,就得替人家好好看管。

李老掌櫃自覺年事已高,恐怕無法再保存這裏的東西了,就將烏木匣子交給我們,畢竟同是摸金校尉,強過它死後落在不相幹的外人手裏,至於裏面究竟裝了些什麽,就不得而知了。

在得知多鈴的死訊之後,我的情緒比較低落,見木匣樣式古老,估計裏面肯定裝了些貴重東西,加上當時酒意湧上了頭,就沒有急於打開來現看,喝酒直喝到深夜裏盡醉方休,轉天一早我們謝過李掌櫃,作別了動身回程。這次分作兩路,Shirley 楊和幺妹兒取道湖南,接了陳瞎子,然後一同到北京會合。

一路上無話,我和胖子最先回到北京,明叔和大金牙等人早已經等了多時。明叔不住打聽我們去什麽地方倒鬥了,可曾發市,我沒有吐露半個字,只是讓胖子和大金牙二人,按照孫九爺信中描述的地點,挖出了他研究整理多年的許多資料,卻沒什麽文物古董,只好垂頭喪氣地把東西裹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