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刑堂(第4/5頁)

問:你可知那臨清幫的頭子是誰,他們平常在城裏以何處為據點,常住哪些客棧?

答:聽說為首的叫個鐵拐李,真的是有些跛腳,卻不知他的真實名姓。這人生得高大,黑臉長須,但聽說平常只在家中坐鎮,並不直接出面拐人。他們的住處小的並不知道,聽說也是在思城坊一帶,大概離炒米胡同客棧不遠。

楊繼宗看了,問袁彬道:“這些供詞,文質兄大概也是用了刑才得來的吧?”

袁彬道:“這小子昨日耍咱們,我回來先敲了他二十夾棍。後來招供也是吞吞吐吐,又打了他幾下才說的。”

楊繼宗道:“雖然如此,我看他這些招供大概還是一派胡言。”又說,“文質兄不妨問問那行刑的弟兄,吳良身上可有舊日的刑傷。”

袁彬雖有些不解,卻叫人去問了,果然說是腿上、臀、背,都有過肉刑舊痕。袁彬這才醒悟道:“依承芳的意思,這個吳良莫非竟是個慣來參與刑獄的光棍?”

楊繼宗道:“你看這個吳良雖然生得白白凈凈,可昨晚見他在你這刑堂裏卻並不甚害怕,甚至用過刑之後,回答口供還是有條有理。文質兄審過的案子也多了,有幾個到你這裏不是屁滾尿流的。”

袁彬點頭稱是。

“可見這人絕不是個一般的混混。昨晚我就有些疑惑,卻是方才想到,這吳良也許是故意讓我們抓來的。”

“故意進來!那他是為了什麽?”

“我在家鄉也遇到過這類棍徒,專門接受錢財替人赴案,或是替人頂罪,或是提供偽證。但這一次,卻都不像。我若推測不錯,他應該是被人雇來故意拖延時間的。”

楊繼宗用手指著那供狀說:“你看他這供詞,貌似合情合理,認真推敲卻有許多漏洞。他說是姓黃的人牙子昨日早上到破爛市來找他,告訴他魯王府需要奴婢,今年要多多進貨。但昨晚我們聽小市口的和事佬周不通說,吳良前天就已經在那邊到處招搖,說是有親王府要用人,今年是大利市。況他昨晚的供詞中也說,吳發田一夥是因了山東有王府要人才提早來京城活動,怎麽就變成昨日早上姓黃的才把這消息告訴他,還讓他一定立即傳遞給吳發田。再者,他說因事涉宗室王府,不敢隨便傳言。但你看他自己以及那姓黃的所行之事,可不是在大肆張揚。

“此外,他說吳發田等人離開小店,是為了鐵拐李一夥的威脅。據我所知,那些犯罪的團夥為了各自利益,大都劃分了勢力範圍,既然吳發田的河間幫與鐵拐李的臨清幫都做著拍花拐賣孩童的勾當多年,通常應該自有其作案疆界。即便勢力有所變化,也有一套他們行內的規矩,可以商議調解,很少有真正動粗的。照吳良所說,這臨清幫蠻不講理,不守多年規矩,而河間幫倒是老實極了,被別人一說就走得無影無蹤。”

說到這裏,楊繼宗又問袁彬:“文質兄,你說如果我們盡信了他所說,今天會做什麽?”

“我本來正想就去訪查鐵拐李那幫人。”

“依我看,如若我們去查那鐵拐李,或是根本尋不見人,或是找到了他們,卻並無作案實證。到時再審這個吳良,他或許又要把那些大同幫、懷慶幫搬出來。如此一來,不是又要讓我們瞎忙上幾日了?”

袁彬想想,覺得楊繼宗所說有理,“咱們這就再審這個小光棍,讓他嘗嘗我們錦衣衛刑具的厲害。”

楊繼宗卻道:“文質兄不要小看了這些光棍,可是骨頭甚硬。”

“那就只好看看,是他的骨頭硬還是咱的夾棍硬了。”

楊繼宗道:“雖然歷朝歷代都是以肉刑逼供辦案,我卻覺得並非善法。古人就說‘三木之下,何求不得’,肉刑殘酷,那受刑的人或是依著問案人的思路胡亂編造;或是一時失去理智,亂咬濫攀;或是為了避免一時之痛,自誣認罪。所以肉刑之下取得的口供經常是靠不住的。”

“那倒也是。依承芳你的意思,該當怎樣辦案?”

“依我的愚見,一個案件需要人證、物證、情理、口供,四樣俱全,都能對得上號,才算妥帖。就以前日金符令牌那個案子,雖說人證、物證、口供都算是齊備了,卻唯有情理不合,仍然有很大的疑問。”

“你是說,那姓丁的道士假造金牌之事還有疑點?”

“我現在也還說不清楚,但總是覺得,咱們是被人引進了一個圈套裏面。”

袁彬道:“我其實也覺得有些地方不可思議。”

正要再說如何再審那吳良,昨天在破爛市蹲守盤查的幾個校尉卻回來了,報告說:蹲守了一晚,並不見一人來找吳良。倒是那個周不通,昨晚領著查了一通,毫無收獲;今日一早再找他,卻已經不知去向,一家人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