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一節

終於忙完了手頭的工作,章桐婉言謝絕了潘建請吃肯德基的盛情,看著小夥子樂滋滋地啃著手裏的漢堡,她一點兒胃口都沒有。墻上的鐘已經走到了淩晨一點,章桐徹底打消了給劉春曉打電話要他來接自己下班回家的念頭,這段日子劉春曉本身也很忙,常常是電話也不能夠馬上接了,經常打過去就被轉入語音留言系統。章桐唯一知道的消息就是劉春曉被調到了反貪局工作。沒辦法,章桐開始想念起了家裏的饅頭,她發愁地又一次看了看墻上的掛鐘,自己今晚要是不回去的話,饅頭就會餓肚子了。王亞楠的車也是指望不上了,人家今晚肯定會通宵加班的,還是打出租車回去吧。

想到這兒,章桐下意識地直起身子,背部肌肉的酸痛使她頓時齜牙咧嘴起來,緊接著就是渾身肌肉酸痛,連肩膀也開始抽痛。章桐皺起了眉頭,走到門邊,拿下自己的外衣和挎包,轉身對潘建說道:“我先回去了,有情況給我打電話吧。”

“這麽晚了,章法醫,你還回去?”誰都知道章桐住的地方離局裏非常遠,“這個時候外面還打得到出租車嗎?”

“沒事,這麽晚回去我已經習慣了。家裏的狗還沒有喂呢!”章桐笑了笑,推開門走了。

城市的夜晚和白天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如果用雍容華貴來形容白天的話,那麽夜晚就處處流露著詭異的神秘和淒涼的寂寞。淩晨一點多鐘的街頭,華燈依舊亮著,在它照耀得到的地方,一覽無余,空空蕩蕩,連個人影都沒有;而燈光背後的黑暗,章桐卻根本就看不清楚,除了黑暗還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站在公安局門口的大街上,別說看到出租車了,連個過往行人的影子都看不到。章桐微微苦笑,是啊,都這麽晚了,有誰還會像自己這樣,淩晨的時候在大街上傻傻地站著等出租車呢?看著遠處路燈下的引橋,章桐的眼睛都快看酸了,卻還是見不到有亮著車燈的出租車過來。她抖了抖因為緊緊抓著挎包而變得麻木的手臂,試圖能找回一些感覺,可是,努力了好幾次,卻都像是在晃一條根本就不屬於自己的胳膊。章桐開始有些猶豫了,記得劉春曉說起過饅頭已經是條大狗了,餓一天兩天無所謂的,只要有水喝就行了。想到這兒,她又一次朝著遠處看了一眼,還是沒有空的出租車向自己站著的方向駛來,那今晚就幹脆在辦公室裏湊合一晚吧。章桐打定主意後,剛要轉身向公安局的方向走回去,突然,挎包裏的手機響了起來,在寂靜的大街上,聲音聽上去格外刺耳清脆。

容不得多想,章桐趕緊接起了電話:“你好!哪位?”

電話那頭傳來“沙沙”的聲響,似乎線路不是很好,聽不到對方的任何回答。

“喂?你是哪位?有事嗎?”章桐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在幾秒鐘的緊張等待後,章桐剛想失望地掛上電話,而電話那頭終於傳來了說話聲,刻意壓低的嗓音中透露著明顯的慌亂與害怕:“章法醫,我是劉建南的妻子,我想請你幫個忙!”

“你丈夫的遺體不是已經被你委托別人在今天白天領走了嗎?”

“是,我知道,只是,我想請你們調查我丈夫的死因,他是被人害死的!……”話還沒有說完,電話就突然中斷了。

“喂,喂……”章桐急了,趕緊把電話回撥過去,聽筒中卻傳來對方已經關機的提示音。“這究竟是唱的哪一出啊!”章桐不滿地抱怨了一句,這半夜三更毫無來由的電話讓她頓時心生不滿。但再細想想,對方之前態度非常堅決,不一會兒又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現在卻又這樣……究竟出了什麽事?章桐的心裏突然隱約感到一些不安。

王亞楠完全沉浸在手頭的工作中,她全神貫注地比對著手裏的每一個數據,時不時地在右手邊的紙上做著記號,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心亂如麻的章桐在王亞楠的辦公室門口已經站了有一段時間了,她在猶豫著究竟該不該把心中的疑慮告訴王亞楠。從公安局大門口走進來直到現在,短短兩百米不到的路程,章桐已經不止一次地回撥了劉建南家屬顧女士的那個來電號碼,可是,對方始終處於關機狀態。由於李曉楠的原因,章桐總是覺得劉建南的死似乎哪裏有些不對勁兒的地方,不是死因,是他腹部怪異的傷口。章桐雖然是一個法醫,面對的都是屍體,但是,同樣是醫學院畢業的她卻很清楚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真正的外科醫生會這樣不負責任地對待自己的病人。這是違背道德常理的,甚至是犯罪。當然,劉建南並不是死於這種潦草的外科手術,但是,很顯然手術後還不到二十四小時的時間,他就選擇了自殺,這解釋不通啊!難道他後悔向別人捐獻自己的器官了?那也不至於落到跳樓自殺的結局,應該還有很多別的選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