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上

1.

昨晚,李曉偉是在章桐的沙發上度過的。鐘點工馮姨的家在裝修,兒子去了丈母娘家住,自然這個當媽的也就沒地方可去,當李曉偉提出說請她幫忙在晚上照顧自己阿奶時,忠心耿耿陪了阿奶多年的馮姨便一口答應。

李曉偉告訴章桐,自己在來她家之前,就已經請好了二十天的年假,反正是個半死不活的工作,有和沒有都一樣。

他現在只想知道自己母親的下落,如果真的死了的話,至少也該有個自己可以拜祭的地方。

早上醒來,李曉偉一睜開眼睛就看到章桐正襟危坐在自己對面的椅子上。

“那你有什麽打算嗎?”章桐問。

“我們互相幫忙,你看怎麽樣?”李曉偉坐起來,伸了個懶腰,信心滿滿。

“幫忙?”章桐一頭霧水。

李曉偉點點頭:“沒錯,我幫你找出潘威,也就是我的病人死亡的真相,而我,幫我找出我母親的下落,怎麽樣,公平吧?”

章桐不由得眯起了眼:“你難道說真的相信潘威的那個有關‘牙仙’在外面四處殺人拔牙的把戲?”

“不,你錯了!”李曉偉認真地說道,“潘威是個典型的妄想症病人,而我,是在發病兩年以來唯一一個和他交談最多的人,或者說,是最了解他的人。我們心理醫生的思維或許一下子你是不會太明白,打個比方說吧,在過去的兩年中,我用一個妄想症病人的思維方式走進了潘威的世界裏。”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微微一笑,“而一般人,是絕對到不了這裏的。”

“所以呢?”

“潘威絕對不可能自殺!”李曉偉看著章桐,“他的屍體是你解剖的,我相信你也有同感。”

章桐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沒錯,他是左撇子,但是他的右手拇指和食指上卻有電流通過的痕跡。而一個人是絕對不會因為自殺而突然改變自己多年形成的生活習性的。並且他的右腦上有重物敲擊的痕跡,半圓形的,類似於球狀物。”

“你的意思是兇手在打昏了他以後,再抓住他的手把電線塞進了他的嘴裏偽造自殺的假象?”李曉偉一臉的驚愕,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麽直接地聽到潘威的死亡經過。

章桐雙手抱著肩,一臉的苦惱:“說到這個,我有個疑惑,一直得不到解答,那就是從昏迷倒地到觸電身亡,時間不會很長。3 2 顆牙齒,再精明熟練的牙醫也不可能像摘豆角那樣速度飛快啊。更何況我在死者的手上並沒有發現反抗的痕跡,而毒物檢驗中也沒有發現迷幻藥的殘留。你說,誰會乖乖地躺在那兒隨便別人把自己的牙齒拔得一幹二凈然後張開嘴巴含著電線被電死?”

李曉偉突然伸出了一根手指:“有,用我們心理學上的話來說,那就是——痛感消失!形象點說就是我們人體的各種感覺都有一個總的閥門控制,我想,你也是醫生,你不用我告訴你那個開關在哪裏了對嗎?”

章桐不由得目瞪口呆:“我怎麽這麽蠢!”她連忙掏出手機,撥通了潘健的號碼。

“阿健,潘威的屍體還在嗎?”

“在。”

“等下你到局裏後馬上做個頭部血管造影,他剩下的顱骨部分創面損傷不是很大,我想應該足夠了,然後發到我手機上。”章桐語速飛快地吩咐道。

“沒問題,章主任,對了,”潘健壓低了嗓門,小聲說道,“章姐,不是我多嘴,你是不是被停職了?局裏大家這兩天都在那麽傳。”

章桐心裏一緊,嘴上卻仍然故作鎮定地說道:“別聽他們謠傳,我只是休假,你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這段時間你多辛苦一點,拜托了。”

“放心吧,章姐,我一直都支持你的,不管發生什麽,你都要堅持下去,我等你回來。”電話很快被掛斷了。潘健的話依舊在章桐的耳邊回響,有那麽一刻,心裏暖洋洋的,她的眼淚卻幾乎流了下來。

李曉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我也支持你!章,章醫生,那家夥,我們一起來對付!你放心吧!”

想了想,他又結結巴巴地補充了一句:“多個人多個幫手,總比你單打獨鬥去面對要好!”

章桐突然轉身看著李曉偉,皺眉說道:“不,我看你絕對不是單純地出於對自己病人的負責!”

“是嗎?”李曉偉笑了,只是有些許不自然,“那你說到底是為了什麽?”

“沒什麽。你別心虛。我只是說對於一個還稱不上是朋友的人略有隱瞞非常正常,更何況是自己的秘密,你說對不對?”章桐的臉上露出無所謂的表情,“反正我不介意,畢竟都過去二十多年了。我幫你就是。黃曉月畢竟是你母親,而且你的父親,他的死,你肯定也想知道原因,對不對?”

李曉偉面露驚訝,隨即轉憂為喜:“那就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