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中

命運

他回來了,化作空氣,我回來了,化作泥土

身體逐漸冰冷,靈魂依舊在嘆息

命中注定,無人生還

幾行歪歪扭扭的鋼筆字,一張匆匆撕下來的便簽紙,如果不是旁邊趴在書桌上的那具早就已經沒有了任何生命跡象的冰冷屍體,章桐會覺得這段毫無來由的文字只不過是某個人的惡作劇罷了。

但是這卻是一個人的遺書。

房間很普通,兩室一廳,裝修是最實用的日式家具,舒適而不奢華。這麽大的空間卻只住著死者一個人。看著墻上放大的那幾張死者生前意氣風發的相片,又回頭看看那具冰冷的屍體,章桐只能輕輕一聲嘆息。

“章主任,死因能確定嗎?”說話的是阿強,自從盧浩天出事被暫時停職後,阿強就消沉了許多,平日裏常掛在臉上的笑容也看不到了。

“服藥過量是肯定的,但是具體哪種藥,回去還要屍檢後才能知道。”

“有被人強迫服藥的痕跡嗎?”阿強皺眉問。

章桐仔細查看了一下死者的雙手手腕和頸部、頭部,隨即搖搖頭:“沒有,應該是主動服下的。至於死亡時間嘛……”她擡頭瞥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大約一個小時之前,也就是淩晨零點到一點之間吧。”

“這年頭,怎麽有那麽多人不好好活著,卻偏偏要選擇自殺呢?真是想不通!”阿強瞥了一眼手中裝著遺書的塑料證據袋,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他突然轉頭問道,“誰發現的死者?”

“有人電話報的警。”現場的接警員看了看記錄說道,“1點23分。”

“是這個樓裏的保安麽?他是怎麽發現的屍體?”

接警員搖搖頭:“我問過了,不是他,他也是才知道。”

阿強不由得緊鎖雙眉,一聲不吭地走出了房間。

如果把一個人一輩子的記憶比作一本書的話,那麽每個人的一生中總有那麽幾頁紙是不會願意被人翻看的,也就更別談‘記住’兩個字了。

李曉偉此刻就有這種偷窺別人隱私的感覺,但是李晴已經死了,不是麽?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麽一個已經死了的年輕女人,卻依然能夠在活著的人的記憶中留下那麽敏感的一頁。

“你們是想打聽那個叫‘李晴’的女孩子,對嗎?”再三核實過歐陽力他們的警方證件後,頭發花白的老太太卻還是一臉狐疑瞪了李曉偉一眼,目光中閃爍著警惕,右手下意識地把辦公桌上的手機塞進了抽屜。

見此情景,李曉偉不由得暗暗叫苦,他知道都怪自己身上的這件臟兮兮的警用大衣,和像雞窩一樣的頭發,很明顯這老太太把自己當成了被警方逮住的流竄犯了,再不濟也是小偷一類的人物。

老太太伸手指了指櫃台外面的長條木凳子,嘴裏冷冰冰地吐出一句:“等一下吧,張阿姨還沒來。”

歐陽力剛要開口追問,就被李曉偉給拖到木凳子上坐了下來。他不免有些不滿,小聲嘀咕道:“你拽著我幹嘛?我們有那麽多時間在這兒耗著啊?”

“催也沒用!”李曉偉瞪了他一眼,“問你個事,未成年人刑事档案對外是不公開的,對嗎?”

歐陽力一愣,隨即點點頭:“沒錯,哪怕是我們警方內部,查起來也很麻煩,要去法院未成年人法庭開證明不說,如果沒有正當理由,還不讓隨便查看。”

“我問你,歐陽,李晴七年前離開諸暨到安平時是幾歲?”

“你不是知道的嗎?”歐陽力反問。

“錯,我的歐陽大隊長啊,七年前的時候還沒有二代身份證,對不對?”李曉偉皺眉嘀咕,“那麽,手寫的一代身份證,又是在這麽偏僻的小城,剩下的,還需要我再啰嗦麽?”

“你懷疑李晴的真實年齡?”歐陽力瞪大了雙眼。

“我起先也確實沒想到,後來有兩件事卻讓我不得不朝這上面懷疑。”李曉偉伸出了一根手指頭,“第一,我讀大學的時候,所使用的是第一代身份證。我室友老家是偏遠的山區,他曾經提到過他的妹妹為了供他上學讀書,很早就去廣東打工掙錢了。我聽了,就覺得很奇怪,因為據我所知,室友的妹妹出去打工時的實際年齡還屬於還未成年,當時我就質問他,未成年人去廣東打工也有人敢雇傭?就不怕犯法麽?我室友卻很不以為然,他說在老家,因為交通不便,孩子出生後去趟鎮裏上戶口都很不容易,大人也沒有這個概念,所以有些孩子直到上學了才去報戶口,直到要出去打工了才去領身份證都很正常,前提條件是只要村裏開個證明就行了,這樣一來,所導致的結果就是有些人的實際年齡和真實年齡有著好幾年差距,我室友的妹妹身份證上顯示是18歲,實際年齡卻只有15歲,她這麽做,只是為能夠出去順利找到工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