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中

“案件報給檢察院後,就遇到了一個很大的難題,那就是沒有目擊證人,而且,最關鍵的一點就是,即使是李晴把阿寶推下了樓,直接造成了阿寶的死亡,暫且不追究原因,李晴本身就是一個未成年人,而我們國家《未成年人保護法》規定,14周歲以下的未成年人,是不需要承擔相關法律責任的。所以,案件最終就成了一個誰都不願意看到的結局。档案也就被封存了。而李晴的父母,也從未道過謙賠過錢,因為他們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女兒需要對這件事負責。”

李曉偉長長地出了口氣,事情雖然過去了十多年,但是再一次說起的時候,也還是讓人感覺心裏就像堵了一塊大石頭一樣難受。

“事後,出於同情,辦理這個案件的警察自發組織了一次捐款,給了阿寶母親,錢不多,也算是大家的一點心意。”

“那,李老師,李晴就沒有受到任何懲罰嗎?”有人不滿地問道。

李曉偉搖搖頭:“她還未成年,只是李晴就此而出名了,在轄區裏,很多人都知道她的名字。像很多父母一樣,丁阿妹很護著自己唯一的女兒。李晴也就變得更加霸道不講理。直到七年前,突然發生了徹底的變化。”說著,他在投影機上換了一張相片,相片中的男孩十七八歲的年紀,陽光帥氣,“就是他,季俊偉,死於一起公開演出後的意外事件,據說是被人流踩踏而死,發現的時候渾身上下遍體鱗傷。”

正在這時,會議室的門輕輕敲了兩下,接著一個制服女警手裏拿著一份傳真件走了進來,徑直走到歐陽力的身邊,等他簽完字後,這才轉身退出了房間。

“這是諸暨警局發來的案件概要。”歐陽力一邊說著,一邊遞給姜宇,後者把它們放在了投影機上,逐一向大家展示。

“七年前的夏天,諸暨市城郊的雲台公園裏舉辦了一場夏日群星演唱會,有很多當時著名的歌星到場參加演出,所以歌迷非常多,當晚安排了很多警力到場維持秩序,死者季俊偉和他女朋友去觀看了這場演唱會。結果就發生了意外。”

“歐陽,麻煩屍檢報告給我看下。”一直一聲不吭的章桐突然站起身,來到歐陽力的身邊,伸手接過了他遞過來的屍檢報告,緊鎖雙眉仔細翻閱了起來。

“當時現場歌迷的人數有將近四五千人,受傷人數是17個,但是死亡的,卻只有季俊偉一個人。因為現場已經被嚴重破壞,所以調查取證起來難度非常大,事情發生後沒多久,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李晴就離家出走了。而李晴的母親丁阿妹則把那筆賣房子的錢給了季俊偉的父親季風。自己則帶著丈夫一起搬離了原來的家。要問我的話,這兩件事情的發生不可能那麽巧合。”歐陽力聳聳肩,兩手一攤,顯得很無奈。

“那他女朋友呢?”

“被父母接回去了,後來去了別的城市生活,現在暫時沒有新的地址。據說那孩子受到的打擊不小,精神狀態過了很長時間才恢復的,為此還休學了一段時間。”姜宇說道。

“能證實李晴的身份證是假的嗎?”胡局問。

“不,身份證是真的,但是出生年月上被提前了。她當時申領的是第一代身份證,主要是以當事人自主申報為主,出生資料和時間上因為是人工比對的緣故,所以很容易有誤差。而因為交通不便,當地人生孩子基本上都是在家自己生產,再加上重男輕女思想普遍非常嚴重,女孩生下後一般都會選擇早早地嫁了,或者外出打工掙錢來改善家庭生活,為了能早一點達到這些目的,所以父母瞞報或者故意篡改都是常事,而二代身份證是建立在一代身份證基礎上的,如果沒有重大差異一般是不會更改的。”歐陽力長嘆一聲,雙手抱著肩膀靠在椅背上,“我們也曾經試圖從季風的口中問出為什麽會接受丁阿妹的18萬,他是這麽回復我們的——這是人家的一點心意,非要給我,我又有什麽辦法?”

正在這時,尚敏伸手打斷了大家:“歐陽,你能查到七年前的那次演唱會參加的演唱團體名單嗎?越詳細越好,最好還有歌名。我記得這種大型演唱會都是有相關的記錄的。我這邊網絡上查不到。”

大家一愣,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聚集到了尚敏的身上。在分局,尚敏的腦子所特有的跳躍式的思維方式一直很讓周圍同事感到頭疼,不過還好,一天中更多的時間裏,他都只是面對電腦而已。

身穿警服的尚敏似乎不太習慣被大家這麽關注,他伸手撓了撓雞窩一樣的頭發,嘿嘿一笑:“沒啥大事,那段留言,就是江南大廈的那個,有點像我聽過的一首歌的歌詞中的一部分,所以我很好奇。”

屍體早就已經被火化了,而唯一能證明他曾經遭受過的苦難就是眼前這幾張放大了的屍檢相片和X光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