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凱辛將那把綠色的鑰匙插進鎖孔,門鎖開了。

“這是已故的亞瑟·波拉德的家。”他一邊說,一邊推開了門。

這是一間昏暗陰冷的排屋,他摸索了半天才找到燈的開關。

頂燈亮了起來,兩個燈泡照亮了整個客廳,家具是二十世紀七十年代風格的。咖啡桌上有張報紙,凱辛翻了翻,看了日期。“四天前的。”他說。

客廳旁邊是間臥室,裏面勉強放得下一張雙人床,沒有鋪床單,房間裏還有一個衣櫥和兩面鏡子,一個抽屜櫃,鞋都整齊地放在鐵絲鞋架上。有一條通道連著另一間臥室,裏面有張單人床,一桌一椅,還有個書架。

凱辛看了一下書脊,都是簡裝書。犯罪小說,災難小說,還有一些書脊上印有燙金書名的小說。從二手店買的,他想。

“廚房很整潔。”門外的達夫評論道。

凱辛跟著他走過一個通道,來到一間五十年代裝修風格的廚房:一只綠色裸光燈泡,一個搪瓷煤氣爐,一台圓角的伊萊克斯冰箱,金屬飯桌的塑料台面上還放著一台便攜收音機,水池旁邊有只藍白條圖案的馬克杯,倒放著。

“活得像個苦行僧似的。”凱辛說,他走到水池邊,試著從窗戶向外看,卻只能看到這個悲傷的房間映出的影子。

達夫打開了後門旁邊的開關,一盞明亮的泛光燈瞬間照亮了眼前的景象,空中綿密的雨絲直直地落在院子的水泥地上。光線打到了一面裝著鐵門的磚墻,墻旁邊有一根晾衣繩,上面的衣服已經被雨澆透了:三件襯衫和三條短褲。

“後面有條小巷。”達夫說,“那一定是車庫的門。”

他們出了院子,凱辛走在前面,他感覺腳下的路又濕又滑,波拉德的鑰匙扣上沒有一把鑰匙能打開這扇鐵門。

“我去試試小巷裏邊的那扇門。”達夫說,隨即拿走了那串鑰匙。

凱辛在屋裏等著,四處查看了一番,在書桌的抽屜裏,他發現了一個文件夾,裏面裝著銀行賬單,水、電、煤氣、電話和交稅的單據。沒有任何私人物品,沒有信件,沒有照片,也沒有磁帶或光盤。沒有什麽能反映亞瑟·波拉德這個人的歷史和喜好,除了四聽番茄醬煮豆子和半瓶威士忌,垃圾箱裏還有個空酒瓶。

達夫走了進來。“那兒早就不是一個車庫了,”他說,“門都被磚頭給砌死了。”

達夫的手機響了,他簡短說了幾句,把電話遞給凱辛。“是老板。”他說。

“我們這裏需要開鎖匠,”凱辛說,“現在就把“芝麻”[1]送過來,別拖到明天。”

“作為重案組的二線隊員,憑什麽總是你發號施令?”維拉尼說。

“總得有人拿主意。”

他們在車裏等著,路燈從擋風玻璃照進來,凱辛找到喜歡的經典音樂電台。他的思緒飄回了家,來到了濕漉漉的山腳下正在重建的深色廢墟,看到了他的狗,雷布應該已經喂飽它們了,他幹活從不用人提醒。他們都在棚屋裏,狗趴在地上打盹,晾著被雨淋濕的毛,他們都圍在古老的大肚取暖爐旁邊,生銹的送煤爐已經至少三十年沒用過了,直到雷布的到來。它散發的熱量溫暖著整座建築,喚醒了一些古老的氣味,羊脂,培根肥膘,還有那些早已逝去的居住者勞累後的汗臭味。

“這也許只是個巧合。”達夫說。

“或許你應該留在聯邦調查局。”凱辛說。

一輛大篷車的燈光轉過了街角,司機一邊開車一邊四處張望著,凱辛下車向他舉手示意。

兩個穿工裝褲的人跟著他們穿過了波拉德幹燥的房子,動作幹練。

其中一個男人打開工具包,從中取出一塊彎曲的金屬,像是一個帶蘑菇頭的鑿子。他把這工具的一端抵在車庫的門柱上,另一端別住鎖環。另一位鎖匠用一把大錘輕快地敲打它,發出清脆的響聲,他漸漸加重了力道。鑿子插緊鎖環以後,鎖匠向後退開,松了松手腕。

“芝麻開門!”他說道,大錘掄起來像把斧頭,幹凈利落地錘在蘑菇上,發出的聲音就像一聲穿林而過的槍響。

金屬門猛地開了,裏面漆黑一片。


[1]意為開鎖匠,後文提到了芝麻開門。——譯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