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達夫已經在等他了,他百無聊賴地讀著《克羅馬迪先驅報》。見凱辛走過來,他從容地把報紙疊起來,放到後座上:“很高興當你的司機,我在追蹤布戈尼遺失的手表時有了新發現。”

“想必是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他們繞道布魯姆。”凱辛說。

達夫臉上的表情並沒有什麽變化:“1984年,布戈尼從柯林斯街道上一家名為科曾的店裏買了一塊百年靈表。後來,六年前,他又買了一塊。”

卡蘿爾·格裏格曾經描述過那塊手表,碼頭的那個女孩,蘇茜,她只是交代了自己的名字,那是塊百年靈,她說。他為什麽就沒想起來讓她也描述一下那塊手表的樣子呢?辛戈會閉上眼睛搖著頭,對他說道:“你沒問?是不是該把這句話刻在你的墓碑上?我沒有問。”

那天悉尼的典當商有沒有描述那些男孩賣給他的那塊手表?有沒有警察把這筆交易攔下來?典當商當然有眼光,了解東西的價值,他們就是幹這個的。“商店能描述那兩塊手表的樣子嗎?”凱辛問。

“嗯,我想應該能吧,我沒有問。”

“你想把那句話刻在……”話說到一半,他停住了。

“什麽?”

“沒什麽,跟布戈尼女士約好時間了嗎?”

跟她約的上午10:30,在畫廊見你,樓上的咖啡廳。她是那家畫廊的董事會成員,是個藝術典當商。”

“是個什麽?”

“從今天的財務評論版塊上看到的。”

“我沒看那個,只讀了美食版塊。法律,藝術,政治,那是女人看的。”

他們一路上沒怎麽說話,到了裏根街道時,凱辛拿起了後座上的報紙,波拉德的臉出現在報紙上的第五版,此處給出的介紹並不比電視新聞上多。

“接到了不少關於波拉德的電話,”達夫說,“有三十多個,有受害者的父母,也有受害者本人。那家夥是個作惡多端的戀童癖,聽起來不少人要排著隊吊死他。有個男的打電話來說認識他很久了,情緒很激動地說了幾句,然後就不肯說話了。”

“過會兒談話結束我就回家了。”凱辛說,“你把這些信息交給專家處理。”

他們駕車穿過了城市,路上沒再說話,達夫把車停在畫廊對面的便道上時,才忍不住打破這種奇怪的僵局。“你不高興嗎?”他問。

“真是厚臉皮。”凱辛回答道。

“在重案組,厚臉皮是怎麽個意思呢?”

“如果我還算是重案組的人,那意味著我是你的上司。被堪培拉排擠出來還消極怠工,對上級不敬。那就是厚臉皮的含義。”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會去調查這兩塊手表的具體信息。”

“你在排查艾迪森送來的付款賬單時,從沒查到過波拉德這個名字嗎?”

達夫聳了聳鼻子:“我是在協助你,不管怎麽說,那都是三天前的事了,波拉德已經死了。”

凱辛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的車流。

“你輸得起。”達夫說,“那天晚上,你縱容霍普古德指揮行動,造成了兩個男孩的死亡,可你自己現在還不是什麽事都沒有?上面有人罩著你。”

“去查那兩塊手表的信息。”凱辛說,“悉尼那個典當商,隨便他怎麽稱呼自己,去問一下他拿到的手表是什麽樣的。無論如何,我們需要這些信息,今天必須拿到。”

“知道了,頭兒。”

凱辛下車繞開擁擠的車流,避開了一輛疾行的電車,徒步穿過街道,來到對面的畫廊。到了前廳,他邊走邊擡頭看,視線正好與艾瑞卡·布戈尼相遇。她倚站在二樓的欄杆旁邊。凱辛到樓上時,看到她已經在位置上坐好了。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他說,“這個地方對你來說足夠私密吧?”

“只要你不大聲喊的話,”她一身深灰,正喝著黑咖啡,並沒有要請凱辛也喝一杯的意思,“這是個什麽調查?”

“只是聊聊天。”

她向下撇了撇嘴角:“我沒時間閑聊,有話直說吧。關於我父親的案子,現在嫌疑人已經死了。”

凱辛想起了辛戈,他那眉毛下像竹節蟲的灰色眼睛。“本著對死者負責的態度,有些事情我們必須調查。”他說,“你繼父每個月都會付錢給一個叫亞瑟·波拉德的人。”

“是嗎?”

“你不認識波拉德嗎?”

“從沒聽說過這個人。”

一群日本遊客正朝著出口處走去,看樣子是要離開畫廊,服務員一直在努力挽留他們,可他們要麽是沒聽懂,要麽是根本不想理睬,完全不為所動。

“他幾天前被謀殺了,就死在你繼父名下的一處房子裏。”

“天哪,什麽房子?”

“位於北墨爾本的一個禮堂裏,那個地方以前是個劇院,你知道他有那處房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