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凱辛坐在桌子旁,仔細翻看著斯塔基那個紙箱裏的東西,半小時後,他在裏面找到了一張從《克羅馬迪先驅報》上剪下來的舊照片。那一頁報紙頁眉上的日期是1977年8月12日。

配圖上方有一行小字,如是寫道:

都市男孩暢享鄉間清新的空氣

下面還有一小段說明:

周六上午,在對陣聖斯蒂芬隊的十五歲以下青年隊比賽中,北克羅馬迪隊球星前中鋒羅伯·斯塔基在中場階段火力全開,點燃了整個童子軍營的熱情。感謝道德陪伴公司的贊助,都市男孩們在蒙羅港的營地擁有了他們渴求的假期,雖然最終以43比167的比分敗北,但是沒關系,重要的是他們在涼爽的空氣中跑了個痛快。

在這張黑白照片中,男孩們穿著沾滿泥汙的白色短褲和黑色橄欖球套頭衫,對面站著一個高個子男人,他橫抱著球,正說著什麽。男孩們清一色茶壺蓋式的發型,後面和兩側的頭發剪得很短,正在分吃一盤切成四瓣的橙子。看得出來橙子很酸,離鏡頭最近的那個男孩緊閉著眼睛,五官都皺在了一起。

照片的背景裏是觀眾,除了兩個女的全是男人,穿著厚厚的衣服抵禦著嚴寒。最右邊是兩個穿著大衣的男人,身前站著一個小男孩,兩個男人抽著煙。凱辛從桌旁站起身,把剪報拿到窗前,借著落日的余暉仔細觀看。他在莊園的照片裏見過中間那個穿著駝絨大衣的男人,是查爾斯·布戈尼,他有著纖長的手指。坐在他右邊的應該是珀西·克雷克——那人留著小胡子。

凱辛看了看其他觀眾:中年男人,戴著頭巾的尖鼻子女人,一位正在大笑的女人,判斷不出年齡。布戈尼身後的那張臉轉開了,是位年輕人,向後梳的短發,這人看起來有些特別。

站在他們身前的那個男孩是跟布戈尼和克雷克一起的嗎?他眉頭緊皺,似乎是在看照相機。凱辛總覺得那張小臉像是在向他訴說著些什麽。他閉上眼睛,畫廊裏坐在他對面的艾瑞卡·布戈尼出現在他的眼前。

詹姆斯·布戈尼,那個神情憂郁的男孩可能是被淹死的傑米,艾瑞卡的弟弟,布戈尼的繼子。

凱辛走回桌前,在那堆報紙裏尋找其他照片。在一個文件夾裏,他發現了十幾張8×10英寸的照片,它們看上去都差不多:三排男孩,每排九到十個孩子,個子高的站在後面,前排的單膝跪地。他們穿著背心和深色短褲,腳穿短襪和網球鞋。每張照片裏都有那個留著小胡子的男人,穿著打扮與男孩們一樣,站在右邊。他雙臂交叉,拳頭抵在腋窩下方,抱著膀子,腿上毛發旺盛,大腿粗壯,小腿肌肉發達。左邊站著另外兩個穿運動服的人,其中那個矮胖的男人,戴著眼鏡,膚色很深,所有的照片裏都有他。另一個又高又瘦,長鼻子,在五六張照片裏出現過。

他翻過來看其中一張照片的背面,上面寫著:1979年童子軍營留念。

潦草的鉛筆字跡記錄著名字:後排,中間,前排,左邊:珀西·克雷克先生;右邊:羅賓·邦尼先生,鄧肯·瓦林斯先生。

瓦林斯是那個高個子,邦尼是長得又黑又壯的那個。

凱辛尋找那個熟悉的名字,在1977年照片的背面看到了。

戴維·文森特站在中間那排。他是一個瘦骨嶙峋、面色蒼白的男孩,長長的脖子,喉結和肩峰清晰可見。他把頭略微轉開,表情看上去很焦慮,似乎在擔心攝影師會對他造成身體上的傷害。

凱辛仔細看了其他名字,找到對應的臉,他把視線轉向別處,想了想,拿起電話,開始撥號。聽著等待接聽的鈴聲,他閉上了眼睛,戴維·文森特的臉浮現在眼前。他給墨爾本方面打電話,過了很久特蕾茜才接通電話。

“幫我查兩個人,”他說,“羅賓·邦尼,鄧肯·瓦林斯。感謝的話我就不多說了。”

“你們簡直是辛戈的翻版,”她說,“你和老大,有人跟你們那樣說過嗎?”

“有人跟我說,我長得像年輕時的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你覺得像嗎?”

“‘我就不多說了’,下回你再來這兒,能不能跟我好好說話?別跟我敷衍一聲就算完事了。”

一只狗從沙發上擡起身來,爪子懶洋洋地伸到地板上,屁股高高撅起,伸了個懶腰。另一只狗也學著樣子,卻是一臉的不情願。

“上次我太忙了。”凱辛說,“不好意思。還跟那個到處旅行的家夥在一起過呢?”

“沒有,離了。”

“這樣才對,把那些垃圾都丟掉,繼續往前走。下回我去那邊的時候,咱們深入了解彼此,血型之類的。”

“我很期待啊!這邊找到一個叫羅賓·格雷·邦尼的,五十七歲,是你要找的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