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老魚換命

夜半風起,眾人各自回屋安歇,陸龜年繞柱上爬,順著屋脊飛檐,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我倒了一杯冷酒,高原上的白酒,烈的刺喉,宛若一把小刀,細碎的切割著喉嚨,我吸了了口冷氣,忍不住的一陣幹咳……

“哈哈哈……”一陣女子的嬌笑聲從門外飄來。

我皺起眉頭,拉開了房門,正看到一身睡袍拖鞋,散著頭發的卞娘,她的頭發燙了微微的波浪卷曲著披在瑩白色的香肩上,朦朧的的燈下,別有一番韻味……

“我原以為鼎鼎大名的張三眼會是個身高丈八的威武漢子,想不到卻是個不勝酒力的文弱書生。”

卞娘抿了抿嘴,香唇微張,吐了一口煙圈,噴在了我的臉上,不等我答話,便自顧自的走進了我的臥房,反手掩上了房門,端起桌子上的酒杯,將杯中烈酒一飲而盡,裙下的玉腿一擡,兩臂一撐,坐在了桌子上。

“申夫人,黑燈瞎火,孤男寡女,這樣不太合適吧。”我尷尬的笑了笑,故意不去看卞娘的裙下。

“帶我走!你開個價!”卞娘神情一蕩,定定的看著我。

“走?去哪裏?”我不解的問道。

“只要離開這裏,哪裏都可以!”

我撇了撇嘴,拽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卞娘身前,探出身子,看著卞娘的眼睛問道:

“我為什麽要帶你走呢?”

卞娘向下扯了扯睡袍的領口,挽住了我的脖頸,在我耳邊輕聲說道:

“難道……我,還不值得麽?”

我輕輕的撥開了卞娘撚在我襯衣扣上的手指,笑著說道:

“相比春宵一刻,我更想知道……申不器的死因……”

話音未落,卞娘的手猛地僵住了,臉上的笑容一滯,一把推開了我,站起身來,顫抖著手,重新點上了一根煙,瞪著兩只通紅的眼睛,滿目惶急的對我說道:

“是……河伯點兵,老魚換命!張大掌燈,我不管你是好奇也好,有什麽目的也罷……我勸你……快點離開這裏,這不是你能管的事……”

“河伯點兵,老魚換命?”我瞬間來了精神,疑聲問道。

“與女遊兮九河,沖風起兮橫波,乘水車兮荷蓋,駕兩龍兮驂螭……波滔滔兮來迎,魚鱗鱗兮媵予……”

卞娘打著拍子,滿目恐懼的,用顫抖的嗓子唱著古老的秦歌,我的腦海裏慢慢的略過了兩個字——馮夷。

《抱樸子·釋鬼篇》中有記載,這河伯,乃是黃河水神。原名馮夷。也作“冰夷”,受天帝命,管理河川,性情暴虐,喜怒無常,故而千年來,黃河無數次決口,兩岸的泥沙下層層疊疊的不知埋了多少百姓的屍骨。

卞娘唱完了歌,緩緩轉過臉來,冷笑著說道:

“黃河裏的死人,就是河伯的陰兵,申家幹的是撈屍的行當,本就是在偷河伯的兵,現在,河伯已經知道了……一條人命,兩尾老魚……這就是河伯交換的規矩……”

我瞥了撇嘴,正要再問,突然,一陣敲窗聲從我的身後傳來。

卞娘嚇了一跳,慌裏慌張的從桌子上跳了下來整理好了自己的裙邊。望著窗子上那個高大的黑影,滿眼恐懼的縮在了我的身後。

“張大掌燈,你……不能把我交給……那個人?”

卞娘抱住了我的小臂,指甲深深的紮進了我的肉裏。

“那個人?誰啊?”

我疼的嘶了一口冷氣,小聲問了一句。

“砰!”

大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了開,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了門外,那人背有些駝,周身隱在一件寬大的黑色錦袍之中,一張方臉略帶疲態,眉眼有棱角,陰郁而古板。

“夫人!夜深了,您該回去休息了……”

那人盯著我身後的卞娘冷冷的一笑,幽幽說道。

“您是……”我拱了拱手。

那人臉上的笑容一沉,也不還禮,自顧自的悶聲答道:

“貓師,由霸先!”

我尷尬的笑了笑,正要開口,院子裏突然想起了申金吾的喊聲:

“都來看看,這個賤婦,我爹……屍骨未寒,她竟然就敢跑出來偷男人……”

申金吾扯著嗓子,一邊喊,一邊跑到了我的身前,一伸手便揪住了我的領口,使勁的推搡著我,一邊撥開我攔他的手,狠命的向卞娘的臉抓去……

“賤婦……都是你!害死了我爹……我弄死你!”

申金吾驟然發力,一把將我甩到了一邊,揚手一個耳光抽在了卞娘的臉上,將卞娘打倒在地,薅起了卞娘的頭發就去扼她的脖子,我爬起身來,一把抓住了申金吾的手腕,冷聲喝道:

“申金吾!你是不是有些太放肆了!”

申金吾被我的神情嚇的一怔,眼珠轉了轉,徐徐說道:

“這是申家古樓!我再放肆,你又能拿我怎地?”

我伸出手指彈了彈申金吾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