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匹夫一怒(上)

金陵琵琶巷二十一號,白猿客棧燈火通明,店門打開,門口的台階下面密密麻麻的沾滿了各方好手,梁戰、根叔、唐駒、李青眉、陸龜年、敏貝勒、魯胥、蕭自橫一字排開,直挺挺的立在風中。

鬼手佛煙張三眼,水袖蓑衣不老生的匾額下,擺著南京城的沙盤,三更天,有探馬來報,說非常道裹挾百姓在夫子廟集結,舉著各色的旗幡符咒,紙人紙馬,舉火遊街。

我一睜眼,站起身來,沉聲說道:“遊街是假,掩護人手前往水眼是真!現在,咱們兵分四路,第一路:李青眉和陸龜年,帶上挑山幫趕來支援的漢子們去銅作坊內的金沙井,破敵之後,以黃色煙花為號!”

李青眉和陸龜年一拱手,帶著挑山幫一百名黑衣短褂,腰插短斧的漢子轉身離去。

“第二路:敏貝勒和根叔一組,去獅子峰下的珍珠泉,那裏山高林密,是打埋伏的好去處,破敵後,紅色煙花為號,根叔重傷未愈,千萬小心!”

根叔一拱手,緊了緊背後的狙擊步槍,大踏步的消失在了風雪之中,敏貝勒摸了摸鼻尖上的大鼻涕,踱著方步,晃著腦袋,走到了巷口,昏黃的路燈照在了他的身上,猶如披上了一層金色的霞光,敏貝勒一聲輕笑,將插在袖管兒裏的雙手抽了出來,他挽著的腰緩緩的直了起來,猶如一只風雪中的大旗。

“奔——”敏貝勒舌尖上迸出了一個口令,客棧周圍的黑影之中,無數刺耳的呼吸響起,那是數百條猛犬喘息狂奔的聲音。

“呼——呼——唰——”

路燈下,敏貝勒回過頭來,看著我,敲了敲自己的心口,隨即一轉身,消失在了燈影之下。

“第三路:唐叔、魯胥一組,帶火炮五門,快槍手三十,刀手四十,趕往雞鳴寺,奪下胭脂井!破敵後,以青色煙花為號!”

唐叔和魯胥得令,看著我一拱手,各帶人馬,轉身而去。

“第四路:張寒、梁戰一組,將軍山小寒潭!破敵後,以白色煙花為號!”

說完這話,我和梁戰對視了一眼,梁戰點了點頭,扛起地上的推山,將鎖鏈纏在了腰上,我二人正要出發,卻被旁邊的蕭自橫一把拽住。

“我呢?大掌燈!我去哪一路?”蕭自橫問道。

“你帶著手底下的巡警,留守客棧,接應回來的弟兄!”我拍了拍老蕭的肩膀。

“我……我也要去,你們去玩命,我在後面偷生,蕭某雖然年紀老,膽子卻不小……”蕭自橫一梗脖子,急紅了臉。

我攬過老蕭,在他耳邊小聲說道:

“大敵當前,我沒時間和你客氣,說實話,你手底下這五十個警員是個什麽樣子,你最清楚,去了還不夠給我裹亂的呢,你就安心帶他們守好大本營,就算是大功一件了!”

蕭自橫聞言,瞥了一眼台階下的那幫一聽說拼命就瑟瑟發抖,一臉驚慌的巡警,不由得嘆了口氣,澀聲說道:“將軍山那邊就你們哥倆兒,行不行?”

我笑著揮了揮手,帶著梁戰向外走去,頭也不回的說道:

“我有白猿蓑衣,萬夫莫敵!”

金陵城,風雪甚急,我、梁戰、敏貝勒、魯胥,以及白猿客棧的所有人都同時頂著刺骨的寒風,在黑夜中奔行,多年後,每當我想起那個晚上,以及他們給我講述的攻防經歷,總會熱血激蕩,久久不絕。

那天晚上,第一個和蒼梧道人那方短兵相接的是敏貝勒,正如他所說的那樣——狗跑的就是比人快。

與根叔和敏貝勒那一路在獅子峰下相逢的是蒼梧道人手下的南天門琵琶鎮鬼力士紅薔尊者,當晚,紅薔尊者一身月白道袍,一頭青絲不盤不束,背上負著她的白骨琵琶,帶著一百二十名楚巫門下的高手,來到了珍珠泉。

根叔躲在密林之中,架起了狙擊步槍,敏貝勒騎在了山坡最大的一塊大青石上,指著上坡下的紅薔尊者大聲喊道:

“嘿——小娘們兒,棺材打開,讓我看看!”

紅薔尊者腳步一頓,一擡手,身後的四個轎夫馬步一紮,將肩膀上架著的一座鉛制的棺材放在了地上。紅薔尊者反手取下了背上的琵琶,若無其事的說道:“就憑你?”

話音未落,紅薔尊者猛地在琵琶弦上一掃,一聲促響,猶如裂帛,敏貝勒還沒反應過來,只聽“砰砰”兩聲槍響,兩發子彈貼著敏貝勒的耳朵尖飛了過來!

“當當!”兩聲金鐵交鳴,三根鋼針在敏貝勒的眼前炸開,碎成數段,落在了敏貝勒的腳前。

“厲害啊!老聶頭兒!敏貝勒一拍大腿,朝著樹林深處豎了一個大拇指!”

紅薔神色一冷,急聲喝道:“先殺林中的槍手!”

話音未落,紅薔尊者身後的一百二十名人,迅速分成兩隊,留三分之一人呈扇形散開,護住棺材,其余三分之二人,閃電一般從背後摘下了掛在肩膀上的湯普森沖鋒槍,形成一個沖鋒的雁型隊伍,直奔山坡上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