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聽見燕三這麽說,徐天感覺如墜深淵,他眼前一黑,身子搖晃了一下。

燕三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也一副張皇失措模樣:“剛裏面二哥跟姓馮的在說……”

徐天狠狠咬了一下自己舌頭,血腥直沖鼻腔,疼痛令他清醒,他把腳從凳子上放下來,說:“叫他出來。”

警署裏面,馮青波已經把鐵林說服了,勢在必得地說道:“帶我出去,我正式上報國防部二廳,由你主持北平站二處。”

“柳爺呢?您說她也知道這事。”鐵林聽後,眼睛一亮問馮青波。

“她應該離開北平了。”

“弄那麽大動靜,怎麽讓她走?”

“沈世昌是她父親。”

此時,燕三來到監舍前,面色嚴肅地叫鐵林,鐵林故意沒搭理燕三。

“合著你們一家子窩裏反,我摻乎進來能落著好嗎?”鐵林回過神來問馮青波。

“你已經進來了。”馮青波早已將他算計。

鐵林心煩意亂地問:“為啥?”

“二哥!”燕三又喊了一聲。

鐵林不耐煩地對燕三吼:“去去,門那邊去,大纓子看著你男人,不然我真急了啊!”

“二哥,這是警署,您別沖我嚷嚷。”燕三一臉不悅。

“我當它是警署就是警署,招呼一聲立馬趟平這兒你信不?”

燕三脾氣上來了,不屑地看鐵林說:“不信。”

鐵林暴怒:“有種手雷扔這兒炸!”

大纓子見燕三和鐵林吵起來,急忙拉開僵著的燕三。

鐵林扭過頭瞅向正在看熱鬧的馮青波說:“咱們說哪兒了?”

“你已經知道沈世昌要投共,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馮青波答道。

“話就咱倆在這兒說,沒準出門我就忘了,徐天現在火頂腦門子,說不好啥時候進來把你弄死。”

馮青波一臉無語,鐵林看著馮青波臉上青紅交加的樣子,小人得志地說:“知道每回幫你辦完事,你扭頭不認賬我心裏啥滋味了?”

“二哥!”燕三聲音喊得更大,鐵林還當沒聽見,繼續跟馮青波說:“咱們都是黨國的人,投共肯定得滅……但我腦子慢,得捋捋,別把您撈出去滅來滅去,再讓沈世昌把我給滅了。”

“誅殺通共分子本來就是保密局該做的事。”

“話是這麽說,但我也當不了保密局的家。”

“我出去,你就可以。”馮青波不動聲色地給鐵林施加壓力。

鐵林琢磨了一會兒,跟馮青波說:“您知道嗎,狼來了說三回,狼就沒了,這會兒說什麽都痛快,帶您出去先得滅徐天,再滅那一車當兵的,您那麽能的人都陷了,我一松神兒說不定就成了墊背的。”

燕三拉開門,鐵林經過他的時候,蔑視地橫了他一眼,也不管怒目相視的徐天,一屁股並排坐到長凳上。

徐天眼神冰冷看著鐵林問:“田丹死了?”

“沒有。”

“你剛跟馮青波說她死了。”

鐵林不悅地說:“田丹死了你能把我怎樣!弄死我?馮先生關著,你能把他怎樣!弄死他?事想明白了嗎?你就跟這兒橫,弄得大夥兒都雞飛狗跳。”

徐天抓著他的大衣領子喊道:“田丹死沒死?”

鐵林一把打開徐天的手,皺著眉頭說:“沒死,不信問大哥去,馮清波忽悠我,我也忽悠他。”

“他忽悠你啥?”

“看到這二十個兄弟了嗎?保密局北平站行動組。從前我跟他們一樣,事兒來了挨墻根兒站,不知道上頭啥情況,現在他們站著我主事兒。”

“有意思嗎?”

“意思大了去了,但主事兒也不容易……天兒,水太深,咱們可能玩兒不起了。”

徐天看鐵林的眼神慢慢恢復正常,說:“你當我玩兒呢?”

“那些人是當兵的,要不是有保密局,手雷不用你炸,再來一車人連你帶警署都炸了信不信。”

“不信。”

“車不在,沒準已經叫人去了。”

兩人沉默了半晌,各自想著各自的事。他們並肩坐著,陽光也在他們身上停留或移走,有時吹來一陣妖風,鐵林裹緊大衣縮縮肩膀,系上帽子扣上大衣。天上轟隆隆地過了一架飛機,倆人誰也沒擡頭看。

等到飛機轟鳴過去,徐天鐵林突然打破沉默:“怎麽著……我也想不明白了。”

“你也想不明白,僵這兒長不了,要麽讓我把馮先生帶走,要麽弄死他,你定。”

徐天看著鐵林混亂的樣子,覺得自己更混亂,迷茫地看著鐵林,旋即倆人又陷入沉默。

鐵林從兜裏摸出一只煙,狠狠嘬了一口,像下決心似的,說:“真的,你下不去手弄,我幫你弄。這回沒誆你,拿關寶慧保證,你不是要掐我根兒嗎?”

此時,一輛監獄的囚車停到警署門前,華子等一幹獄警下來。特務將獄警擋在外圍,金海從車裏下來,繞過剛才手雷炸出來的那個坑,金海往上看兩個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