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啟動“燭光行動”(第3/16頁)

“這事要黃啊,請著不走,牽著倒退,給人挖個坑吧,還把咱們自己埋進去,我看支隊長都駕馭不了這貨。”馬漢衛也跟著悲觀道。

思忖半天,周景萬像有千言萬語,不過開口唯余哀嘆一聲……

好久沒有離開鋼筋水泥的城市了,疾馳在高速路上,沿途青松蒼柏、遠山近灘盡收眼底,邢猛志甚至有種錯覺,似乎郊外的孤寂也是一道獨特的風景,秋日的肅殺似乎也有某種吸引人的魅力和美感。或許和一個人的心態有關:你欣賞,風景便無處不在;你厭惡,便處處荒涼。

坐落在山樹相映間的昔陽監獄也是這麽一道風景,當邢猛志看到整齊的隊列嘹亮地喊著操,以及那些服刑人員忙碌時的滿臉熱情,不知道是觸動還是錯覺,他居然覺得這個地方不錯,最起碼比在城市裏營營算計,每天抱著手機當低頭一族更接近生活的本真。

來了,玻璃隔墻對面的門開了,進來一個身材彪悍的男子,他身後的獄警示意可以開始後便退居墻角。那男子見到邢猛志時愣了下,然後猶豫地拿起了老式聽筒。

隔墻另一側,邢猛志把聽筒舉到了耳邊。彼此相看,聽著對方的喘息,卻相顧無言。有些許懷念,有些許難堪,有些許哀傷,或者該相顧淚眼,可是兩人竟然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笑,雖然笑裏帶著苦澀的味道,可畢竟笑出來了。

邢天貴,晉陽市涉黑團夥案主謀,這個惡名昭著的重刑犯此時像小孩子一樣笑了,欣喜地打量著玻璃墻外的邢猛志,終於艱難地開口了:“你咋來了?不是告訴你別來嗎?”

“我又不是你親弟弟,你管得了我啊?”邢猛志道,像小時候梗著脖子和他置氣。

兩人又笑了,邢天貴罵了句:“兔崽子,再犟,等我出去收拾你。”

“吹牛誰不會?出來還不知道誰收拾誰呢。”邢猛志道。

兩人又如當年爭起來,你一言我一語。頑劣的孩子表達情感的方式不同,出口成臟那是風格,破口大罵那是感情,拳腳相加那才叫親密,而兩人似乎曾經親密無間,如今又心意相通似的一起回想起那個曾經,相視間,又一次笑了。

凝視片刻,邢猛志覺得邢天貴似乎更壯碩了一點,短發露著青色的頭皮,肌肉像練到了臉上,一笑一抽那氣勢不遜當年振臂一呼的形象。邢猛志先開口笑著問:“你一直盯著我看什麽?”

“你不也一直盯著我看嗎?看到什麽了?”邢天貴笑著回道。

“好像你在裏頭生活不錯啊。”邢猛志道。

“吃喝嫖賭抽全戒嘍,綠色生活當然不錯。”邢天貴笑道。

“那你看我呢?”邢猛志笑著問。

“你小子有事。”邢天貴突然道。

心事瞞不過了解你的人,特別是從小就了解你的人,邢猛志反問道:“怎麽看出來的?”

“你越有難事,就越是這種什麽事都沒有的樣,從小就這樣。”邢天貴笑著揭破了。邢猛志撇著嘴道:“看來我得改改了。”

“啥事啊?”邢天貴好奇地問。

“嗯,說出來你不許笑啊,我知道你肯定會笑,但是你給我憋住。”邢猛志打著預防針。邢天貴點頭,發誓不笑,卻更好奇了。邢猛志憋了一會兒,爆了一句:“哥,我當警察了。”

邢天貴的臉一拉,愣了,然後撲哧一聲笑了,跟著憋不住了,笑到上氣不接下氣,直到管教幹部訓了句,他才勉強忍住。不過還是笑意盈盈地看著邢猛志,像是聽到了年度最佳笑話一樣,怎麽也忍不住。

“呵呵,那咱們還是有共同點的,都是國家的人了,牢飯也算皇糧啊,哈哈……”他笑著,此時笑得似乎悲從中來,驀地笑容一收瞪著邢猛志道,“那你更不應該來見我。”

“聽我說完,我當的是輔警,還不是正式警員,現在警隊是逢進必考,我學習不咋樣,機會不大。我的事呢也沒什麽,就是想聽聽你的意見。你說我是去爭取這點不算太大的機會呢,還是早點出去找點其他活幹?”邢猛志猶豫道,似乎這才是此行的目的。

“哈,還是當警察吧,就你這脾氣德行,不當警察,也遲早得落警察手裏,哈哈。”邢天貴笑了。

邢猛志哭笑不得地道:“就這理由?”

“也不光這個,再給你個更好的理由,壞人都期待人生能夠重新來過,而好人卻不會,你知道為什麽嗎?”邢天貴問。

“為什麽?”邢猛志問。

“因為,壞人雖然對自己變壞可以找出一千個理由,但卻找不到一個理由停止嫌棄自己。其實我最擔心的,就是你變得和我一樣,呐,就這樣。”邢天貴說著,聳聳肩,亮著自己的獄服,給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

“可有時候,好人未必有好報,壞人未必都有惡報。”邢猛志道。